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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儉入奢易, 由奢入儉難,人根底裡接受不了階級層的逆向轉化。她時常從噩夢中驚醒,兩種極端, 有人鄙棄她虛榮慕權,也有恨鐵不成鋼拿問的:
還想庸碌多久?哪種活法不是活, 而你,不論落進泥潭還是什麼江河湖泊, 都一副擺不脫的臭魚爛蝦命。
其實很大部分上, 溫童的躊躇源於對母親的歉仄感。
怕媽媽託夢來發難:我有多剛烈, 你就有多賤骨頭。你把我的堅持敗得精光。
她更不能坦誠地回應, 我曾經隨你絕筆記恨過的那個人,他漸漸叫我改觀了。
父愛一詞我近鄉情怯二十餘年了, 如今也想貼靠溫暖的。
以上思想鬥爭溫童都未告知趙聿生。她本能覺得,他會將她歸為攀權者、上吊搽粉死要臉子的人。
她假想,在他眼中自己約莫並非灰姑娘, 而是惡姐姐, 削斷腳跟也要擠進水晶鞋。
轎廂隨成煙的雨往下落, 溫童告訴趙聿生, 「你的話我回答不了, 但讓我想到小左了。」
他抹過身來, 洗耳恭聽狀……
小左離開那日,其實和她短暫對談過。
比起傍晚走廊裡的咄咄對峙, 內容平和許多。聊生活聊工作,煽情有之冷血有之。小左並未直言在付總那頭的遭際,只說她就是覺得一個人被捧高起來,便再不想摔下去了。
期望值由既有的現實決定,穿紅著綠慣了, 你會恐慌某天脫掉它。為了逃離那種恥辱感,只能極力地繼續往上攀。
穿上衣服或衣不蔽體受辱,她選前者。
另她又告誡溫童:職場上談真情和信任,說到底懸浮也奢侈了。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重心,有婚姻雞毛蒜皮家庭柴米油鹽,工作僅僅是謀生計的渠道,直觀來講,工作=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張百元鈔票能障眼掉多少虛心假意。
不過人嘛,實踐總是跟不上大道理。我至暖調和至灰暗的底色都準你看過的,儘管目的不單純,但我欠你一句謝謝,真心的。
話完提及,是否還要在通訊錄裡給彼此留條情面。
溫童為難了一晚,還是在零點交接、人最清醒或最衝動的一刻,回應互刪罷,江湖不見。
趙聿生剖析得很準,她彼時就頓悟,自我感動的善意分文不值。
一味地討好型付出,道德綁架對方回報,是磨折他人,也空耗自己。
「職場新鮮人都容易有學生思維,聽過沒有?」面前人出聲拽回她神識。
溫童重新聚光的視線,沒盯他,盯的是已然到底開啟的電梯門。
即刻趙聿生左手剎住門框,右手捏一記響指,「嘿,我在跟你說話。」
「聽著呢,」她陰陽怪氣,「嗯嗯學生思維,你一天不擠兌我就難受。」
「那倒不是,我剛入職時一樣是被開涮的物件。人進了職場,是一個被返廠格式化,以及重造的過程,起初誰也避不開學生思維。輕易訴諸感情,輕易篤信學生時代的盡人事聽天命。」
溫童:「……有被內涵到。」
某人微微一頓,垂向她的眉眼浮起層笑意,「你太軸了,講道理工作只是契約關係,拿錢辦事的環境裡動真感情是大忌。老早不再是以前,互抄作業也能包庇出友情的年紀了,醒醒罷,二踢腳。」
「……」溫童一臊,頃刻撈起目光撞進他兩眼戲謔裡。
「趙總好有意思,別人微信id記得那麼清。」
「太有印象了。畢竟我好友名單中id如此中二且傻缺的,除開若愚的『哥譚市長』,就是你。」
幽暗地庫刮來陰濕的風,趙聿生站得八風不動。
溫童撥撥頸邊發,咬牙切齒與他,「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