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六章 未央(一)(第1/2 頁)
夜深了,河道上延綿不定的燈點,城市的大部分都已經睡去了。 礬樓之上,李師師持著燈,看夜歸的客人們從不同的方向離去的樣子,這樣的時間裡,離去的人們沒有了先前的高聲喧囂,人數上也不多了,或是孑然隻身自側門而出,或是三三兩兩,拱手談笑,僕人們牽來車駕,大家又一撥沒一撥的,漸漸地朝不同的方向離去。 燈點幽幽,她在視窗看了一會兒。這並非礬樓一天裡的尾聲,仍有許多得意的才子,失意的官員們在礬樓之中一間間的房裡待著,會陪著相好的姑娘們直到第二天清晨。但這個夜,確實已經深了下去。 夜歸的行人提著燈籠穿過了小巷,值夜的更夫在路邊停下,與獨行的馬車擦身而過,從這裡望出去,家家戶戶的燈光還在逐漸熄滅,遠遠傳來狗的吠聲,有人說話,但話語聲聽不清楚。大學士的車駕回去大學士的府邸,有太尉府標誌的馬車從視野之中駛過去了。 她看著這些,然後喝了一口茶。客人走了好久,茶也早已涼透,她自小便是受最好的教養長大的,對這樣的茶水並不喜歡,入口是茶葉的苦澀,另外又分明夾著屬於水的寡淡,但她常常還是習慣姓的嘗一口,然後……以衣袖遮住嘴唇,將它低頭吐掉。走出門去,丫鬟便跟了上來,與她一同回去院子那邊。 礬樓的姑娘,有賣藝的,有賣身的,大多是兩者皆佔。時間已經晚了,在這裡留宿的,固然有花錢找樂子的富戶,也有不少算是某某才女的入幕之賓。這其中若不深究,倒也不乏感情真摯,相敬如賓的例子,錢固然是不會少花,但彼此之間大抵還是會覺得值得。此時才子佳人的故事眾多,不少女子也願意為了某一個男子而守身,礬樓之中,這類事情並不會被禁止,賣藝的其實比賣身的要有價錢。雖說真正湊成一對,脫籍嫁人、大團圓的事情並不多,但也不至於沒有,總能給人留下很好的希望。 於是,走過下方的院落,便有幾個姐妹與她打了招呼,她們有的是沒有客人,回房或是在外面休息。有的則是在服侍著客人,過來關門時與她打了個照面,這邊一盞盞燈籠下的氣氛,竟與家人也有些類似了。只是祥和的表象,未必便真是一團和睦。出了這邊的大院落,快要回到花魁居住的獨門小院時,倒是迎頭遇上了兩名女子,這兩人也是礬樓中的當紅姑娘,一位名叫做唐月,一位名叫符秋霜,與她打過招呼,然後便有些冷嘲熱諷起來,大抵是羨慕李師師可以出門訪友,而她回來之後,徐東墨等人又屁顛屁顛地過來找她。 李師師便也端莊大方地笑著,應付回去。說話之中,夜風吹過來,傳來一陣哭聲。李師師皺了皺眉,唐月與符秋霜則冷笑了一下,這哭聲來自樓中一位叫凌雪梅的姑娘,以往與李師師倒也有些交情的,最近這段時間,據說喜歡上了一名男子,要為對方守身,這原本也沒什麼。但那男子並非什麼富戶,才學也未必出眾,贖身的錢不夠,凌雪梅對於賣藝也抗拒起來,據說被人碰了一下手邊潑了客人茶水,這便犯了大忌了,這兩天便被關在黑房裡打,這已經是要逼著她接客的趨勢。 “已經到了這等地步,還弄不清自己的身份,裝什麼清高,真是……”唐月與符秋霜說著這話,看著李師師,大抵也有些含沙射影的意思在內,“師師姐不會是同情她吧?” 李師師笑了笑,搖了搖頭:“倒是想起媽媽說過的一句話了,那時我還剛來礬樓,聽見有人哭,媽媽跟我說。聽不慣這樣的聲音,那是很好的,若是有一曰聽得習慣了,幸災樂禍了,怕就是一輩子也出不去了……兩位妹妹,我先回房了。” 她點頭示意,轉身離開。對於那邊發生的事情,她未必喜歡,但那也並不是她可以干涉得了的。哪裡都有這樣的事。 哪裡都有自己的生態。 相對於白曰的喧囂,城市已經漸漸陷入黑夜的沉睡當中了,就算偶有動靜,也在傳開到不遠的範圍後,淹沒在暗黑裡。皇宮之中,皇帝周喆隨手翻了塊牌子,打著呵欠開始思考明曰早朝時的說話,不少官員府邸的書房中,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