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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汝能忽然注意到,他的左手少了一根手指,上頭裹著一塊被鮮血半浸的麻布。姚汝能大奇,這是突厥狼衛乾的?不對,在那之前就有了。姚汝能又重新回想了一下,確定在自己被打暈之前,張小敬的手還是完整的。
換句話說,這個斷指之傷,發生在張小敬殺死暗樁的時候。一想到他出賣暗樁,姚汝能的怒氣又騰地上來了。他不無惡意地想,難道這指頭是葛老切下來的?
&ldo;這是印記。&rdo;張小敬忽然開口,嗓音有些沙啞。
&ldo;什麼?&rdo;
張小敬的獨眼仍舊望著外面,不像是給姚汝能解釋,更像是說給冥冥中的什麼人聽:
&ldo;小乙是我在萬年縣任上培養的最後一個暗樁。他出身寒微,但人很聰明。我還記得,他去當暗樁的前一天,縣裡發了一筆賞錢。他老孃把錢藏好不許他亂花,說以後用來娶媳婦。可小乙居然冒著被他娘打的風險,偷偷地摳出來半吊錢,給我買了一份上好的艾絨火鐮。他對我說,張頭隨身的火鐮太舊了,打不出火,也該換個新的了。他還說,只要張頭仍能打亮火光,他就一定不會迷路。&rdo;
&ldo;然而你今天親手殺了他。&rdo;姚汝能冷冷回道。
&ldo;我來問你:倘若你身在一條木船之上,滿是旅人,正值風浪滔天,須殺一無辜之人以祭河神,否則一船皆沉。你會殺嗎?&rdo;張小敬突然問道。
姚汝能一愣,不由得眉頭緊皺,陷入矛盾。這問題真是刁鑽至極,殺無辜者自是不合仁道,可坐視一船傾覆,只怕會死更多的人。他越想越頭疼,一時沉默起來。
&ldo;殺一人,救百人,你到底殺不殺?&rdo;張小敬追問了一句。
姚汝能有點狼狽地反駁道:&ldo;你又該如何選擇?&rdo;他覺得這真是個狡猾的說辭。
&ldo;殺。&rdo;張小敬說得毫不猶豫,可旋即又換了個口氣,&ldo;這是一件應該做的事,但這是一件錯事。應該做,所以我做了,即使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但錯的終究是錯的。&rdo;說到這裡,他把斷指處抬了抬,&ldo;……所以我自斷一指,這是虧欠小乙的印記。等到此間事了,我自會負起責任,還掉這份殺孽。&rdo;
張小敬閉上獨眼,似在哀悼。他的面孔又多了幾條褶皺,更顯得滄桑與苦澀。
姚汝能沉默著。他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這個桀驁的傢伙。他一會兒像個冷酷的兇徒,一會兒又像個仁愛的勇者,一會兒又像是個言出必踐的遊俠。諸多矛盾的特色,集於一身。姚汝能忽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想過,張小敬到底是因為什麼罪名入獄的。
張小敬緩緩睜開眼睛:&ldo;我記得你來長安城有三個月了?&rdo;
姚汝能不明白他怎麼忽然把話題轉到這裡來了,只得點點頭。
張小敬似笑非笑:&ldo;你再待久一點就知道了。在長安城裡做捕盜之吏,幾乎每天都要面對這樣的選擇。什麼是應該做的錯事,什麼是不應該做的對事。是否堅守君子之道,你最好早點想清楚,否則……&rdo;
&ldo;否則?&rdo;
&ldo;在長安城,如果你不變成和它一樣的怪物,就會被它吞噬。&rdo;
啪嚓一下,姚汝能手裡的藥膏打翻在地,黑褐色的液體在白綾上灑成一片汙漬。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有節奏的響動傳遍整個長安的東南角,正是來自修政坊的九關鼓。按照大唐律令,鼓聲一啟,街鋪武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