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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上邊的描繪,大家就該明白了,即便是它們不咬傷工人的屁股,我們也要把它們分開了。否則我們損失了很多優質的羊肉和豬肉不說,我們還將豢養出幾十條兇惡的狼狗,處理它們不用毒藥,也要用機槍了。從好玩的角度講,我希望永不把它們和豬羊分開,但我畢竟不是一個一般的孩子,我是廠裡的車間主任,肩負著重任,絕不能光圖好玩而給廠裡造成經濟損失。我們用了三十多斤牛肉和二百片安眠藥,讓這批瘋狂的狗一個個進入夢鄉,然後拖著它們的腿,將它們關在新建的狗欄裡。它們昏睡了三天,才一個個搖搖晃晃地醒過來。在陌生的環境裡,它們一個個目光迷茫,一時都找不到東西南北。然後它們就圍著柵欄轉圈,嗥叫。食物決定動物的性情,甚至會影響動物的體態。這些狗來到我們這裡之前,吃的是配方飼料,現在,我們給它們吃的是屠宰車間的下腳料,喝得是豬血牛血羊血。所以無論是多麼傻笨軟弱的狗,只要關進這個狗欄裡,用不了幾天,就恢復了野性,變得像狼一樣。我們之所以這樣做,一是要處理屠宰車間的下腳料,二是要培養一批真正的好狗,這樣的狗肉,跟那些吃著配方飼料長大的菜狗的肉有巨大的區別。老蘭說冬天即將來臨,吃狗肉的季節到了,在這個季節裡,我們都需要用富有野性的狗肉補充一下陽氣,而且我們還準備用這批好狗的肉,請客送禮,為我們肉聯廠的未來鋪平道路。我和妹妹多次看到,在星光燦爛的夜晚,狗們蹲在欄杆邊上,望著天上的星斗,不時地仰起頭,張大嘴,發出那種悽厲悠長的長嗥。這已經不是狗的叫聲而是狼的嗥叫了。如果是一匹狗這樣嗥叫,也製造不出多少恐怖的氣氛,但幾十條狗一起這樣嗥叫,就使我們的肉聯廠的夜晚,像一個地獄一樣可怕。我和妹妹膽子很大,我們倆曾經在一個月光明亮之夜,悄悄地接近狗欄,透過柵欄的fèng隙,往裡觀看。我們看到,那些狗的眼睛在月光照耀下,放出了綠色的幽光,好似許多的小燈籠在閃爍。我們看到,有的狗在揚頭長嗥,有的狗在蹺著後腿往欄杆上撒尿,有的狗在月光下奔跑、躥跳,它們矯健的身體在跳躍中舒展開,畫出一道道明亮的弧線,它們的皮毛在月光下閃爍著上等的綢緞才能發出的光芒。這哪裡是一群狗?分明就是一群狼。由此我就想到了,吃肉的人,和不吃肉的人,必然會有巨大的差別,看看這些狗就明白了。這些狗吃配方飼料時,懦弱如羊,蠢笨如豬,而一旦改為吃肉,馬上就變成了一群狼。妹妹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樣,貼近我的耳朵說:哥哥,我們兩個,是不是狼變的?我對著她做了一個鬼臉,對她說:是的,我們是狼變的,我們是兩個狼孩子。
我們看到,在月光下躥跳的狗,不是為了鍛鍊它們的身體,它們是妄想跳躍欄杆,到更廣大的天地裡去過更加自由自在的生活。它們吃了肉喝了血之後,智力水平也大幅度地提高,它們一定預感到了自己的下場,那就是在冬天到來之後,被捉到注水車間裡注水,注得體態臃腫,邁步艱難,連眼睛也深深地陷進去。然後就會被運到屠宰車間,一棍子打暈,然後被活剝狗皮,然後被開膛破肚,然後被分割包裝,然後被運送進城,成為壯陽的食物,進入城裡人的肚腹,把城裡人的雞巴壯得像鐵棍一樣。這樣的命運當然不是狗們所希望的。看到那幾條狗優美無比的躥跳,我真是暗暗地慶幸,慶幸我們的欄杆豎得夠高。我們的欄杆是一色的鐵管子,高約五米,用綠豆粗的鐵絲編排起來,十分的堅固。剛開始要用這樣的鐵管子扎欄杆時,我和老蘭還不太同意,我父親堅持要用這樣的鐵管子。我和老蘭尊重了他的意見,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廠長。事實證明父親是對的,父親在東北生活過,對狗與狼的關係瞭解很深。現在想想,真是後怕啊,如果讓那批變化成狼的狗從欄杆內跳出來,我們這個地方,就不得安寧了。
那個人把磅秤推到了狗欄的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