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5、新先生(第1/3 頁)
“上致君, 下澤民。揚名聲,顯父母。”
馮喜安嘴上唸唸有詞,手心裡攥著毛筆, 她還是年紀太小,筋骨軟, 那隻筆直的毛筆被她握地歪七扭八,紙上落下的墨跡也深淺不一, 雖字形鬆散、不規整,然而細看,每個字的筆畫卻是齊全的。
她邊寫,邊對一旁的女人解釋道:“這句話意為:既要為君主效力, 又要造福百姓,名聲在外, 父母也會因為自己而光耀。”
馮玉貞很給面子地拍了拍手掌:“謝謝安安, 阿孃這回也知道了。”
瞧著小女兒圓臉嚴肅,可嗓音卻稚嫩極了,馮玉貞復爾低頭, 又見歪歪扭扭、好不容易落成的幾個字,頓覺可愛非常, 不忍樂出了聲。
馮喜安繃著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 腮幫子鼓起,一下撂了筆, 自己也知曉寫的不好看,側身撲進馮玉貞懷裡。
“阿孃壞!又笑話安安!”
順勢抱住羞惱的喜安, 馮玉貞對付自己女兒很有一套, 伸手便去撓她胳肢窩, 小孩格格笑了半天, 馮玉貞才拍著她後背,溫聲道:“阿孃怎麼會笑話安安?安安寫的字比阿孃好看。”
這話出口便有些違心了,馮玉貞雖從前也不識字,好歹跟著崔淨空耳濡目染,住在黔山鎮上,又出於管賬的需求,零零散散識得幾個字。
本就是靠手上功夫掙錢,她幾個月同喜安一道握筆練下來,雖然她識字記背上遠不如喜安快,但字形卻強上不少。
她抽出帕子,將女兒手心展開,細細拭去指節上蹭的黑墨,思及馮喜安對唸書這件事上的熱忱,這幾日頻頻冒出的憂慮又佔據了心頭。
馮玉貞顛了顛膝上的女孩:“安安,真想讀書嗎?日後也讀?”
女孩乾脆道:“想!”
“那為何想讀書呢?”
阿孃從沒有問過她“為何”,之前不管緣由,只一味遷就她。
馮喜安靈敏地察覺這與先前的不同,她仰起臉:“阿孃,如果要做大官,是不是要讀書?劉先生曾對我說過,還要參與科舉。”
馮玉貞沉默半晌,俄而才回道:“安安想做大官?可是……可是女子不得應試,也不能為官。”
“阿孃,為什麼?”女孩有些著急,一骨碌爬起來:“可劉先生說過,我比許多人都強。劉家哥哥有兩個我高,可他背一段話要讀二十遍。他讀到第三遍,我都替他記下來了。”
馮玉貞抿唇,這是世人心照不宣的鐵律,從沒有道理可言,也沒人會費力同女子尋個緣由,你為何不能。
她自己不懂,因而更不懂要如何跟女兒解釋——她怎麼捨得告訴她,儘管你穎悟絕倫,勝過此間絕大多的男子,可不過由於你是個女孩,因而即使唸書識字,面前也僅有嫁人一條生路。
可為何不能呢?恰如未嫁拜師、四處行醫的周芙,還有一人將女兒拉扯到大,日後也不願再嫁的她。
倘若馮玉貞重生後這幾年到底悟出什麼道理,或許也只有這一條:所謂的“不能”、“不敢”,許多都是障眼法,路總是人兩腳走出來。
馮玉貞將喜安抱下來,她如今已經抱不久女兒了,孩子長得太快,一轉眼便從牙牙學語的嬰兒成了有自己主意的小大人。
她做不了別的承諾,只十分鄭重道:“只要安安想念書,阿孃便一直幫你念下去。”
正於此時,院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廚房鐵鍋內燜著飯,正是家家戶戶升起炊煙吃晌午飯的時辰,況且白日院門敞著,怎麼會平白有人敲門?
她叫喜安獨自呆在屋裡,一人起身,才拉開房門,便見大門旁立著一個笑盈盈的中年男子,面容意外有些熟悉。
馮玉貞脫口而出:“……李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