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綱常(第1/4 頁)
“東越河濟水,遙望大海涯。釣竿何珊珊,魚尾何簁簁。行路之好者,芳餌欲何為?”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嗤笑音。
我扭頭望去,立刻警覺起來,只見夏侯尚不知何時換上了斗笠蓑衣,徒步行至亭臺下方的隰畔邊,三兩下安頓靜坐,兀自舉著長杆釣魚。
“春日可都是些魚苗和產卵期的雌魚,這時節都能下得了手,伯仁哥,真夠狠的啊!”我譏諷道。
夏侯尚莞爾,單手從湖水中挑起魚線——那竟是一副無鉤無餌的釣竿。
“裝神弄鬼!”我腹誹道。
“‘望雲際兮有好仇,天路長兮往無由,佩蘭蕙兮為誰修,燕婉絕兮我心愁’,美人兮美人,君子表不隱裡,明暗同度。苦窮,富貴之梯階也。北逾長城阻,高登單于臺。人皆易華嶽以謂卑小,故登之而催;傷天以謂高大,故不升而無殃……”
曹植坐觀我與夏侯尚打啞謎,一臉茫然,只握著筆管戳弄額頭。
我被夏侯尚攪得心煩意亂,猶豫了半晌是否應告知曹植,那全是曹丕去年除夕夜念給我聽的話。如果要用直白一點的話將它們翻譯過來,便是——“行路的人千萬要小心仕途的誘惑啊!不要貪婪和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善惡沒有絕對,來吧,來吧,雖說高處不勝寒,但我們能給你和你的家族一切想要的權勢和地位!”
……
日中,遠出北林狩獵的曹氏兄弟們終於歸來。除了飛禽走獸,府中還有人送來反季果蔬,聽說是揚州郡縣長吏上供的。眾人圍坐在闊大的仰止亭下,亭外恰巧飄起了毛毛細雨。當所有人都開始炙肉飲湯時,曹植卻捲起修改完的《七啟》手稿,揣入袖中,獨自站在亭外淋雨。曹丕並不知,在他外出遊獵之際,他弟弟已經迎合著他們父親新頒佈的政令,寫出一篇辭藻華麗的“賦體策論”來交差了。
那麼,大約,那時在場之人,唯有我懂得他那種藝術創作完畢的釋然感吧?
曹丕饒有興致地喚道:“子建,速來亭中避雨。吾與汝兄弟二人,今日可須在兄弟們面前露一手。”
曹植轉頭,會心一笑,大踏步飛奔入亭,正襟危坐。
“二哥可想好辯題啦?”
“想好了。你我既是兄弟,那便從兄弟二字入手,論辯‘三綱五常’,你可敢應戰?”
“可行。”
“那麼,今日這烤肉,子建你不吃了?”
“‘予甘藜藿,未暇此食也’!”曹植引用他自己寫的《七啟》,爽朗地笑道。
眾公子小姐都吃著燒烤看戲,我卻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唬住了,可看那相視而笑的兄弟倆,卻突然明白他們今日都是有備而來。曹植依舊是發自內心地好玩,欲與他兄長一辯高下,可曹丕呢?我有些猜不透……
“初春之節,父親一令《求賢》下達各州郡,當日在堂上,父親以此令考問你我之志。吾獻詩曰‘喪亂悠悠過紀,白骨縱橫萬里,哀哀下民靡恃,吾將佐時整理,復子明辟致仕’,子建你卻詩曰‘大國多良材,譬海出明珠。君子義休偫,小人德無儲。積善有餘慶,榮枯立可須。滔蕩固大節,時俗多所拘。君子通大道,無願為世儒’。二哥想知道,你還堅守你所謂的‘大道’‘仁義’‘德’‘君子’嗎?”
“自然。”
“好,那開始今日我們兄弟的‘三綱五常’論吧!”
曹丕抿了口熱湯,繼續說道:“喪亂悠悠過紀,白骨縱橫萬里。自桓靈起,天下疾癘、兵災、螟蝗、水旱不休不止,民多餓死,或相食,問此人人自危之際,苟全性命已成難事,何謂人倫?何謂仁、義、禮、智、信?私以為,父親之‘唯才是舉’,是當不破不立!”
曹植毫不猶豫地反問:“綱常倫理,固生之本。三綱不過夫婦、父子、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