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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是深刻不滅的,印在路上,也印在了大夥兒的心裡了。
小穗子爺爺的離開,使小穗子和我們失去了一個安寧又幸福的小窩兒。尤其是小穗子,他是最難過的,常常一個人跑到他爺爺住過的那個小屋的門前蹲著,他是真想他的爺爺。他或者心裡也明白,爺爺恐怕是不會回來了。那之後,我們常常是縮在誰家的炕角,誰也不說話,互相聽著每個人的肚子裡的咕咕叫聲。
我後來才知道,小穗子那天為啥哭得兩眼通紅地到我家來的。在小穗子哭紅眼睛到我家來的前一天,他和二狗、柳根坐在我家的炕上,那時,媽正摘下屋簷下最後一串乾菜。打算做晚飯。奶奶忽然睜開眼,盯著黢黑的屋頂說:“你們不好給我一點兒東西吃嗎?多香呵,我聞到肉味啦!”媽媽過來,給奶奶朝上拉一拉被子,奶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可憐巴巴地說:“你們不能偷著吃呵!多香的肉味兒呵。”我看見媽差點哭起來,她不去掙開***手,站在那裡聲音發顫地說:“哪還有肉吃?哪還有呢?連牛都殺掉吃了。”奶奶不放手,說:“可是哪兒來的肉味兒呢?”媽說:“是你想的哩。”奶奶嗅一嗅鼻子,洩氣地鬆開媽說:“要是有一條狗多好哇。”然後她就嗚嗚地哭起來,含含糊糊地說著讓人半懂不懂的話。
第二天,小穗子哭得眼睛通紅地來了。他進了屋,就解開棉襖,從裡面拿出一個用布包著的還冒著熱氣的東西,放在炕上。媽問:“小穗子,啥玩藝?”小穗子不看媽,低著頭說:“俺爸說,是給奶奶吃的。”那次我也跟奶奶享受了一小塊肉。然後,我把吃剩下的骨頭用一隻破碗盛著,飛快地跑到小穗子家去。進了院我就直奔柴棚,大黃狗一直是趴在那裡面的。可是,我的碗一下子掉在地上了。我看見,柴棚的土牆上釘著一張血淋淋的狗皮!
奶奶吃了大黃狗的狗肉,可身子卻越來越弱,後來連說話的勁兒也沒了,一連幾天躺在炕頭昏睡。支書和隊長來了,村上的幾個年歲大點兒的老人也來看過,幾個遠房的親戚幫著守護奶奶。支書問了問情況,聽說奶奶無端地聞到了肉的香味兒,就搖著頭說:“是這樣哩,人要死的時候是這樣哩。”果然第二天奶奶就死了。
冬天終於過去了,春風浩蕩,融融日暖,回頭河的冰面開始咔嚓咔嚓地解開。一彎碧綠的河水又流起來了。這個時候對鬧著饑荒的村子來說是段苦長的日子。大家盼著地上冒出綠芽兒來,盼著種莊稼、收莊稼,但是什麼時候能從地裡揹回糧食呢?在家家的米缸都淨得沒有一星兒糧食,掛在屋簷下的乾菜只剩下一根根掛滿灰土的麻繩的時候,收糧食的日子就太遙遠了。大家沒法子了,拿著刀,拎著筐子到村外去,找那些剛剛冒出芽兒來的野菜,或拿著能夠用來捕魚的工具,撲到回頭河上去。我和小穗子、二狗他們也都跑到河邊去,但是水涼得扎骨,我們沒法兒脫掉衣服鑽到水裡去。有時光著腳站在淺水裡,偶爾捉到一條小魚,可我們的腿也被河水凍得發紫,晚上躺在炕頭上,好像骨頭裡都竄著涼風。
天氣在一點點地轉暖,可是天卻變了臉,嘩啦嘩啦地下起了小雨。大概是著了涼,我突然發起高燒,躺倒在炕上,不住地說胡話。媽嚇得跑去找隊長,隊長就來了。他摸摸我的頭,又把把我的脈,說:“燒得厲害呢。”媽嚇得直哭,拿不出一點兒主意。隊長也急得沒法兒,在地上來回走,說:“藥是沒有啦。要是有點酒也就中了。”那時小穗子就站在一邊,他一下拉住隊長說:“藥,有藥!爺爺的屋樑上吊著藥。”隊長說:“是啥藥,是能治燒的藥嗎?”小穗子想一想,說:“是哩,爺爺說過,那東西放在瓦盆裡熬,喝了管用。”隊長就騰騰地走出去,小穗子也跟著跑了出去。那天傍晚,我喝了媽熬的藥確實好了一些。小穗子忽然就進來了,他把一個有核桃大的,燒得黑黢黢地東西塞給我,說:“吃吧,香哩。”我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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