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個女同學照例圍著T嘰嘰喳喳,我為了避免自己做為一個“陌生人”或者說“局外人”的尷尬,便趴在自己的課桌上做作業。 我偶然一抬頭,發現T正越過那群圍攏他周圍的一圈小腦袋,把目光投向我,他的目光如同電流,滾燙又冰涼,穿透了我的身體。我趕快又把頭埋下,專注於我的作業本上那些歪歪斜斜的字型,我的鋼筆字在方格子裡聳肩垂頭,不成樣子。 這時,我聽到T大叫我的名字,“倪拗拗,課間不許做作業,到我辦公室去!” 然後,我的餘光看到一個寬大的身架,影子般地竄到我的課桌前。 我不敢抬頭看他,我的臉肯定又脹得通紅,因為我已經感到熱辣辣的。我用力嚥了咽口水,把由於忽然的緊張而引起的嗝肌顫動,強硬地壓制下去。 我一點也不明白他為什麼總是對我大喊大叫,為什麼不能心平氣和地對我講話。我繼續低著頭,看了看課桌上我的攥緊拳頭的蒼白的手指,把一張廢紙團小心翼翼地撫平,之後又把它狠狠地撕碎,彷彿手裡撕碎的不是一張廢紙,而是T的憤怒的面板。 然後,我磨磨蹭蹭地停下手裡的事情,隨著他磨磨蹭蹭地到他的辦公室去。 後邊的課,我自然沒有上成,我一直在T的辦公室裡聆聽他的訓導。我始終彆扭地把頭扭向一邊,拒絕看他,他便不斷重複地扳過我的肩,或者拉扯我的胳臂,要我注視著他以及他的尊嚴。有時候,他說累了,便盯住我的臉孔或胸部,目光像鏽住一樣一動不動,彷彿我是一個怪物,他的眼睛裡燃燒著怒火。我不知道我的這些部位有什麼異樣,使他如此惱火。
六:我是我自己的陌生人(2)
他盯住我看,又強迫我也專注地看著他。他端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我站立在他的右側,倚著窗欞,我的眼睛垂下來正好落在他的頭頂。於是,我便盯住他的頭髮看,那頭髮是先天鬈曲的,呈慄黑色,亂蓬蓬地簇擁在頭頂。也許是天氣熱出汗的緣故,他的頭髮溼淋淋的,像剛剛洗過澡的樣子,散發著淡淡的鹽漬味,透出一股擋不住的旺盛的生命力。窗外一縷金色的陽光正好斜射在他的腦袋上,那鬈鬈曲曲的頭髮看上去似乎是熱帶雨林叢中的一個毛絨絨的鳥窩。 他終於注意到我不停地盯住他的頭髮看時,便不自在起來。他不住地把手指插進頭髮裡捋來捋去,肩膀神經質地聳動,好像那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很不合適。 從他閃動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他對於我如此專注的目光,感到疑惑不解。然而,我的目的就是使他疑惑不解,正如同我對於他的目光的疑惑不解一樣。 T的確是一個怪異的男人。 那個時候,我自然是不能夠理解,一個傲慢的大男人的敵意,往往是出於一種他自己也不能明確的狂妄的熱情。那一種詆譭和憤怒的力量,實際上與他對於對方的嚮往傾心是成正比的。如同一個男人的獻媚或熱情,往往是出於他骨子裡面的敵意,而不是出於愛戀,這是同樣的道理。 許多男人就是這麼一種矛盾、暴烈、神聖不可侵犯的人。 無論是小學還是上了中學,我一直與身邊的人隔著一道深深裂溝。我們那時候,所在的班級是從小學“一鍋端”升入中學,應該說,所有的面孔都是熟悉的,但是我始終像一個外來人一樣,無法參與、滲透到他們當中去,我始終在他們的群體之外,承受著一個異鄉人所需要擔當的被驅逐在外的感受。而其他梳著小辮子或者理著短髮的小姑娘則安全地混淆在一種群體的歡樂中。學校成為她們的家園和天堂。而我卻毫無這種感覺。 與群體融為一體的快樂,是我永久的一種殘缺。 我清晰地記得學校裡那些淡棕色的有著木質條紋的桌子和椅子,記得玻璃黑板與劣質的粉筆磨擦時所發出的刺耳的尖叫,記得我的位子在臨窗第三排的左邊,更記得每一件侵辱了我的自尊心的事端。但是,我對於與這個團體或其中一部分人扭合在一起所發生的什麼,卻沒有多少記憶。 許多年之後,當我長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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