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2/4 頁)
又朝我笑了一下,“算了,等你長到我這個歲數就明白了。你還是看看我的壽衣吧,好不好看?” 說著,她鬆開我的手,自己撥開攤在她身上的綵衣布料以及撒滿棺材裡的濃香的花朵,露出她的長褂壽衣。接著,她又掀開了臉上的白布。 直到這時,我才忽然看到,躺在棺材裡的根本就不是葛家女人。透過鮮花與梨樹枝,我看到揭開壽衣後的女人,是另外一個女人。我定睛一瞧,原來是禾寡婦躺在棺材裡面,疲倦地仰望著天空。 我看到是禾的臉,先是一驚,然後就傷心地哭了起來,強烈而無聲地哭泣。我獨自立在棺材旁邊落淚,悲痛欲絕但又不能讓院子裡的人看出來,彷彿我與禾之間恪守著一種特殊的秘密。 …… 我被自己的哭聲弄醒過來,發現自己原來還趴在作業本上,作業本居然被我的眼淚洇溼了一小片。 這會兒,窗外的冷風瘋了似的尖叫起來,而且急促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我坐直身子,定定神,想了想,心裡迷迷糊糊,想不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終於還是覺得不安,就跑到禾寡婦家去看她。 屋外沒有月亮,夜幕黑洞洞的,只有地面上的積雪反射出模糊的白光。我一口氣跑著穿過風雪交加的院子,旋風似的撞在禾的門上。 禾為我開啟門時,露出貓一樣的迷惑與警覺,看到是我,她才鬆了口氣,然後又變成了一副疲倦慵困的樣子,目光有點病態地垂下來,躺回到她的床上。 “怎麼了,拗拗?”她一邊重新躺下來,一邊用由於睏倦而嘶啞的嗓音問我,彷彿那聲音不是從她的嘴裡發出的,而是從她胸腑裡什麼地方吃力冒出來。因為我看到,她的嘴唇好像並沒有動。 “我只是看看你現在是否還好。” “謝謝你,拗拗,我挺好。” 我站立在門框處,看見她的面板像牛奶一樣白皙、安詳,她穿著一件|乳白色的長袍睡衣,那睡衣相對於她的纖瘦的軀體,顯得過於寬大了。她躺在鬆軟的大床上,像一隻歷經滄桑又安靜如水的潔白的百合花。 我始終有一種特別的感覺,禾做為我的鄰人,能夠在院子裡進進出出地經常在我的視野中閃現,實在是我乏味的內心生活的一種光亮,她使我在這個世界上找到了一個溫暖可親的朋友,一個可以取代我母親的特殊的女人。只要她在我身邊,即使她不說話,所有的安全、柔軟與溫馨的感覺,都會向我圍攏過來,那感覺是一種無形的光線,覆蓋或者輻射在我的面板上。而且,這種光線的力量可以穿越我們倆之間的障礙物,不像遙控器那樣會被中間的什物所阻隔。
九:一隻棺材在尋找一個人(3)
我想,大概人與人之間和石頭與石頭之間的區別就在於此。 我看見她躺在床上形容姣好,並沒有發生什麼事,就安心地回家去睡覺了。 第二天清早,我在一陣劇烈的頭痛和冷顫中清醒過來。我一睜開眼睛,就知道自己生病了,肯定是在發燒,我渾身滾燙,汗水已經浸透了我的睡衣,可是我仍然覺得自己冷得像一隻冰箱,往外冒著寒氣。 我躺在床上用力喊我母親,我聽到自己的喊聲像一堆紛亂如麻的羽毛在空中飛舞,耳朵裡嗡嗡鳴響。我叫了幾聲,不知為什麼,家裡沒有動靜,也沒有看到母親的影子進入我的房間,便沒有力氣再叫,只好耐心地等待。 我停住呼喊後,才聽到屋外院子裡傳過來一陣陣騷動,混亂與嘈雜的腳步聲彷彿是從前院滲透過來的,我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在說“死了”、“警察”之類的詞。 這時,我母親邁著慌亂的步子從屋外急匆匆走進我的房間,她一邊進屋一邊說,“拗拗,葛家女人被殺死了,你千萬不要出屋。” 待母親走近我,看見我燒得如同一隻通紅的煤球,縮成一團不停地打著冷顫。她叫了一聲,“天!” 父親已經幾天沒有回過家了,他一直在外省忙於各種會議。母親一個人在這一天的清晨,忽然面臨家裡、家外一同襲來緊張,不免慌亂起來。 母親讓我張開嘴,衝著窗子的光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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