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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大廠承包以來的副產品收入總計為四萬一千九百餘元。這個數應併入那個大數,得出整個大廠十三個月的毛利:二百一十七萬九千四百餘元。這個大數出來了,緊緊尾隨著的就是那一個個等待扣除的數碼。原料費、工人工資、再生產費用……一個一個扣除掉,最後這個大數顫顫抖抖縮成一團,成了二十萬零五千八百一十五元。承包合同上籤訂的上繳額為七萬三千元,那麼上繳之後餘十三萬二千八百一十五元。如維持十三個月的原有規模的生產,還需要購進十九萬五千一百多斤綠豆,支出原料費八萬七千八百元。再加上外銷粉絲摻假,陸陸續續摻入幾萬斤雜質澱粉,賺一萬多元。這樣,粉絲大廠就淨剩五萬五千多元。這已經是最後篩下來的果子了,這個果子如果說屬於粉絲大廠,那還不如說屬於趙多多他們。粉絲廠的添置裝置和擴充,必然靠集資或別的途徑再取得一筆款項。可怕的是有些數字並未能在冠冕堂皇的帳簿上顯示出來。按照一般的規律講,管帳人沒有一個不是承包者最契合的合作者,粉絲大廠這個身穿黑衣的寒酸的管帳人更不例外。見素對管帳人的面孔看得越來越清晰,這個人故作神秘,嘴裡流淌著酒液,噴吐著虛虛實實的數碼。見素完全明白了那根生鏽的衣針為什麼會猛然扎過來。他擂著桌子,擂著那個數碼,彷彿就擂在那個管帳人的頭骨上。
這個夜晚餘下的時間裡,他睡得很香。數碼織成的網終於脫去,他一身輕鬆地呼吸著。睡夢中,他又一次坐在了酒罈旁邊,頭頂上擱著一隻處女的白嫩的手掌。他呼喚著她的名字,看她像一團火一樣在隋家大院裡滾動。她滾動著,最後竟然進入了抱朴的廂房裡。他喊了一聲:“哥哥……”睡夢中,他的眼角掛著淚滴。
見素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河邊磨屋。還離老遠,他就聽見了嗚隆嗚隆的聲音。漸漸,他望見最大的那個老磨屋的門了,望見了他寬大的後背。他正看著哥哥的背影,突然從老磨屋的牆角上閃出了一個人,見素的心立刻怦怦地跳起來:那是鬧鬧,她在往磨屋裡窺視。她把什麼東西藏在了身後,餘出的一段閃閃爍爍,見素終於看出那是一根削得十分光滑的木棍──他一下子想起了鬧鬧在“窪狸大商店”中說過的話,她要用棍子從背後擊倒老磨屋裡的人!見素覺得血液在身上翻湧起來,他想大聲呼喊哥哥,又想飛撲過去。可是他的心提起來,身子震動了一下,竟然默默地站在了原地。他在心中跟自己急促地交談著:“她會那樣嗎?”“不會的。”“不,她會,她那麼『浪』!”“還是不會的,她愛,愛那個人。”“不要吱聲了,不要。看著她──她要活動了。”見素屏住呼吸,緊緊地盯住鬧鬧,頭顱不由得往前探著。鬧鬧這會兒仍然往門內窺視著。這樣又過了一刻,她就小心地往前移動著。她邁入了門檻。她從身後抽出了棍子。她瞄準了他的頭顱。她高高地舉著……見素馬上就要衝過去,用他那隻猛拳擊她個半死──可是與此同時她的棍子輕輕地落在了他的背上。
見素吐出了一口氣。他見到抱朴驚訝地回過頭來,責備地看著鬧鬧。她抱著木棍──見素這才清楚地看明白了,那棍子不過是曬粉場上的一根涼粉杆兒。鬧鬧一邊玩著棍子一邊哈哈大笑,再不理會抱朴,一個人湊近了老磨和變速輪看著。見素明白她心中的渴望。鬧鬧渴望抱朴像上一次一樣地抱起她來。可是他沒有。他只是抖動著巴掌把她從危險的地方趕開。他對她吆喝些什麼,她大概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笑著,用腳踢著老磨的基座。這樣她又在老磨屋裡逗留了一會兒,垂下眼睫走了出去。整個後一段時間裡,抱朴都靜靜地坐在了方木凳上。他似乎也沒有看她一眼。見素憤憤地擰著自己的手,看一眼抱朴,又看一眼離去的鬧鬧。鬧鬧去得很慢,像是拖著一個沉重的磨盤。她這樣走了一會兒,又站住了。她望著遠方的一簇白雲,讓風吹亂了頭髮。她後來轉過身來,飛一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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