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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店的負責人認出他的身份,請他留下卡片本,以便事後送到時,他才又發現自己既沒帶那個小紅本,又沒揣一角錢,差點鬧出個大笑話!娟子挎著一大包苞米花,倚著房門大吃大嚼著。看見姥爺低頭不語地上得樓來,尖起嗓子問:“買著了嗎?”“沒有。”“那個石爺爺有!--他還在那兒崩嗎?”“外頭風大,他等火下去就上來歇歇。”“你叫他來啦?”“叫了。”“那可好了,往後我天天吃苞米花!”龍光榮領著小外孫女進了屋,沏上茶等著,果然隔不多會兒石凱明便進了門。他先低頭看看自己的渾身上下,沒好意思往那蒙著“虎嘯神洲”大扇巾的沙發上坐,到牆角找了把光板椅子,輕輕坐下來。他滿臉笑容地打量著這個新住室,寬敞、明亮、溫暖、舒適,窗臺上擺滿了名貴的君子蘭,不由得頻頻點著花白的腦袋,好象在為龍市長表示著滿意。“你也住得不遠吧?”龍光榮一邊指指剛給他沏的茶,一邊親切地問。石凱明忙挪挪茶杯,起身透過玻璃窗,指指河對面坡上那片黃乎乎的小房說:“還在河東那山坡上呢。六0年,多虧您親自批給我那一間半房,雖說是簡易的,倒還能頂幾年。”龍光榮心裡咯登一聲!沒想到這隨便問起的一句話,倒叫他大吃一驚!三十幾年前,他做為市政府秘書長,親自批給下屬一間半簡易房是完全可能的,不過早已忘得無影無蹤了。使他感動而又覺得略略有愧的,不僅是這個老部下至今還感恩戴德地牢記此事,更因為那批臨時解圍性的土牆爛瓦簡易住房,蹉跎三十餘年之久,沒能扒倒重蓋,而老石竟至今還住在那裡!--這幾年,機關家屬樓蓋了一幢又一幢,他,怎麼一直沒換?!“這君子蘭串箭了,春節準能開呢!”石凱明手捧茶杯,望著那又寬又短又亮,脈紋突起而厚實的綠葉,讚歎著一支支剛拱出的花莛。若在往常,如果有誰來讚賞龍光榮親手栽培的君子蘭,他會當作是最美好的精神享受。可今天,他從背後靜靜望著石凱明那並不亞於自己的花白頭髮,那業已微微駝起的後背,那衣褲上沾滿的灰塵,心裡忽然有點發酸,嗓子也有點發堵了。連喝了兩口熱茶壓了壓才問:“老石!你那房子的事,怎麼不早跟我說一聲啊?應該調一調了嘛!”“我。。。。。。”石凱明轉身發現了老首長那既關切又責備的目光,一股熱流湧遍全身,他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沒想。。。。。。”“不想怎麼行啊?老同志了嘛!再說還得考慮孩子們哪!”“我。。。。。。就那一個丫頭,好辦。”“那也得替他們早安排啊!--多大了?在哪兒?有沒有什麼困難?”“沒有。她眼瞅二十四了,上個月剛從咱們市師範學院畢業。”“是嗎?我怎麼不知道你也有個念大專的孩子?”“跟您那個老兒子傑兒在一個班。”“他們是同學?這麼說也正等分配呢?”“是啊,聽說學校挺照顧咱,知道咱在援朝戰爭中腿腳負過傷起火不方便,她又沒媽,我這又退了,說是要把她分到市裡哪個中學呢!”“那應該嘛!--有物件了沒有?”“有了。也是他們學院去年畢業的,分到山裡茅坑村當老師。姓金。”“等我給你說說,把他調到市裡來。讓他們倆成個家,你也該象我這樣了。”“那敢情好,我就盼著這一天呢。”龍光榮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對老下級略表寸心的機會,心裡才感到一點解脫和欣慰。連一直咔咔吃著苞米花的小娟子,也受到了感染似的,不時跟著兩個老頭兒嘻嘻笑上兩聲。但這歡暢的情緒並沒有延續多久,就被屋門猛然“當”的一聲響給打斷了。三個人面面相覷。還是娟子機敏,喊了聲“是我小舅”,就跑上前去擰開了彈簧鎖。誰知娟子被就勢闖進來的那個人一撞,正好摔倒在地,哇地一聲哭起來。龍光榮立眉豎眼地盯著橫衝直撞的龍波,兒子也臉色難看地瞪著他和石老頭。石凱明稍一清醒過來,趕忙扶起哭著的娟子,收拾好撒了一地的苞米花,又斟酌著字句,替龍光榮壓了壓火,才拿起自己的老軍帽,退出了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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