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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文。為了多賺幾文錢,每天還到煤洞裡去挑一兩次煤。這都是笨重勞動。背煤時,頭頂油燈。巷道通風不良,衛生極差,經常發生事故——塌方、冒水等,一死就是十幾人或幾十人。
第二年冬,時近年關,煤礦虧本倒閉了,廠主跑了。在兩年勞動中,我僅領得一年工資,其餘算是白費了。我的背也壓彎了,到現在還有些駝。在這四年中,我知道了富農和資本家對僱工的殘酷剝削。
從煤礦回家已是年關,祖母、父親、弟弟等見著高興極了。小弟說,大哥還不穿鞋子,腳都凍裂了。我說沒有錢買,煤礦老闆逃跑了,散夥時工人每人只分了四升米。我的父親聽了這話就哭了。父親說:“你現在又黑又黃,簡直不像人的樣子了!白替這些狗東西幹了兩年。”他把兩個拳頭攥得緊緊的,又哭了。
十五歲這一年,在家打短工、推腳車、砍柴、捉魚賣。當年大旱,饑饉嚴重,地主富商囤積居奇,饑民自發鬧糶〔2〕,吃排飯(北方叫吃大戶),我也參加了,被團總丁六鬍子告發,罪名是“聚眾鬧糶,擾亂鄉曲”。團防局〔3〕派人來捉,我有窮堂叔彭五爺,要我立即逃走。我說:“一文沒有,逃往哪裡去呢?”五叔說:“今天賣掉了一隻小豬崽子,還有一串錢(一千文),你拿去做路費,逃湖裡處做堤工吧。”我聽了五叔的話,逃到湘陰縣屬的西林圍,做了兩年堤工,使我懂得了堤工局對堤工的剝削。
在這兩年中,雨雪天氣不能出工時,即到工棚附近地區民間去談天。開始是無目的的。大概兩至三個月,做完一段工程時,工棚要搬移他處。轉移數處後,我與農民接觸的範圍也就大了,得出一個認識:即在湖南最富地區,貧富懸殊特別大,家無隔宿之糧者到處皆是。即像我家那樣的赤貧戶,也不是個別的。高利貸的剝削方式之多,達數十種,年息幾達百分之百。
洞庭湖的稻田,主要是築堤圍壩而成的,堤工工資是包工加計件的形式。縱橫各一丈、一尺厚為一積方,每方按取土遠近和難易給以不等的工資;縱橫各一丈、一尺深為一井方,工價略高於積方。各土方工價一角至五角者不等,工具、住棚和伙食,均需自備。收土方的尺子叫弓尺,比現在的市尺約大三分之一。其勞動組織形式:堤工局下設若干包頭,包頭下設若干棚頭。工人編組最小單位是棚,每棚十五人至二十五人不等。合數棚至十數棚設包頭。包頭與棚頭各抽工人收入的百分之五。對堤工局的監工和驗收員,過年節、遇婚喪喜慶還須送禮。這些剝削都是很重的。
棚有記賬員,不另開工資。每月或做完一段工程時,結賬尾數如一百零一元,這一元即酬勞記賬員。每棚有炊事員一人十五人以下者炊事員算三分工,即三分時間煮飯,七分時間參加挑土;十六人以上者,算四至五分工,與上例同;下雨雪不能出工時,炊事員亦按上述工分。我是挑土兼炊事員,所得工分最多。我做了兩年半工,至一九一六年春離開時,僅得三擔半米的工資。不兼炊事員的和害病缺工者,往往負債累累,即在湖區做長工,終生不能還鄉。所謂洞庭湖區是湖南米倉,就是這些堤工的血汗和骨肉累積起來的。
有時,堤工也停工(即罷工),反對剝削和要求土方加價。我也參加過。但沒有較好的組織領導,很少得到應有成功。堤工局那些董事等,無一不是剝削堤工來發財的。
童、少年時期這段貧困生活,對我是有鍛鍊的。在以後的日子裡,我常常回憶到幼年的遭遇,鞭策自己不要腐化,不要忘記貧苦人民的生活。因此,我對幼年的生活經歷,一直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注 釋
〔1〕太平軍,是洪秀全等為了組織太平天國起義於一八五○年七月建立的農民革命武裝。一八六四年太平天國革命失敗後,太平軍餘部繼續奮戰了兩年多。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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