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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宏駿的目光變的冰冷,兩眉間漸漸擰成一個死結,他的兩片薄唇上下扇動,卻沒有聲音,像是在演一幕充斥著憤怒與悲傷的啞劇。
他走到她跟前,托起她的下巴,滿滿的戾氣散發出來:“方若軒,不要說‘死’,你現在比死人強多了。你還能有一口氣在這裡跟我鬥嘴,可我爸爸呢?只能一個人躺在那塊石頭碑下面。”
“躺在那裡的,豈止你爸爸一個人?”方若軒並不避諱他的目光,反正無論怎樣做都是錯,她已不在乎再受他一次羞辱。“我爸爸……也在那裡陪著他呢!”
“方槐是咎由自取!”他衝她大吼,“他打死我爸爸,就該在那裡給他陪葬!”
“究竟是誰先對不起誰,你比我更清楚!”
“閉嘴!”一個響亮的耳光甩了過來,方若軒頭一昏,本來半擎著的身子如同失去支撐的橫樑,重重倒在床上,半邊臉已經紅腫起來。
她淡漠一笑,這是他第一次動手打她吧。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她從前聽人說過,男人打女人是容易打上癮的。
這倒最好不過了,他最好一巴掌把她打死,給她個徹底的解脫。只要說到他父親和她父親,他必定是這種無法控制的情緒,像迎著風勢的森林大火一發不可收,曾經是罵,或在床上讓她難堪,現在變成了打。
真好……她笑著,再惹怒他一點點,他可能還會親手殺了她吧。
可是從小到大,他哪裡捨得打過她一下……
方若軒一動不動,沉默半晌,聽到他的聲音又如聖旨般落下:“讓徐媽找塊冰,把臉敷一敷。我可不想我奶奶再找我興師問罪。”
她換了衣服,敷了冰塊,紅腫消退了些,不細看應該不會發現異樣,況且聶宏駿的奶奶年事已高,眼睛也花了,只要她小心一點,矇混過關並不難。
何賤一見了方若軒,還隔著一條走廊,她便拄著拐顫巍巍的幾乎一路小跑去到方若軒面前,摟住她就開始大哭起來,一口一個“若軒、二小姐”或是“我們聶家對不起你們”之類的話。
方若軒面無表情,這種情形幾乎每次她來看望何賤時都會發生,齋堂裡的人早已見怪不怪,她最初還會陪著掉幾滴淚,次數多了,連她也感到麻木了。她只淡淡的笑笑,扶著何賤回了屋,機械的蹲下幫她捏腿,像是背臺詞一樣的問她:“風溼病還好些嗎?”
何賤細細打量眼前的姑娘,還是有著小時候的輪廓,卻沒了小時候的純真和歡快。
她蹲在何賤面前,臉色微黃,形容瘦削,衣服已經是能買到的最小號,穿在她身上還是顯得大,眼角眉梢之間,幾分落寞惆悵。
何賤心頭一緊,粗糙的老手慢慢滑過她的臉龐,猛然發現她的嘴角上幾點紫紅,驚訝的叫起來:“若軒,這……是宏駿弄的嗎?他打你嗎?”
“沒有,”她的頭更低,聲音更小,“我自己不小心,洗澡時摔了一跤。”
何賤慈愛的把她拉在自己身邊坐下,話還未說,眼淚先溼了一塊手帕。“我在你們方家,伺候你們三代人……從方老爺起,到槐少爺,再到你們……我是真的把你們當做我的親孫子孫女,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會弄成這樣……”
方若軒知道她又要開始回憶從前了,那些猙獰的傷疤,她寧可永遠不觸碰。而何賤年紀大了,自己說些什麼自己也糊塗,每次方若軒來,她總要提及這些陳年舊事,一遍一遍,挖著她心裡的傷,像個小孩子堆積木又推到,做的不亦樂乎。
方若軒別過頭去,她已經聽的夠煩了,什麼方槐少爺是吃她的奶水長大,什麼少爺與她那不爭氣的兒子聶甄是穿一條開襠褲的發小,什麼方家對聶家有恩,聶老爺子生養死葬,都是方家幫忙,什麼她這輩子,再也遇不上方家這樣仁厚的僱主,而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