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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很晚,早上起得很遲。一方面他終究是士大夫,即便財政再窘迫的時候,也不會點不起燈油,夜深人靜之時,正是讀書、作文的大好時光。當然啦,似曹操這類整天勞心之人,一般睡得也是很遲的,但他們還經常要趕赴早朝,不可能起得晚。是勳則不同啦,身掛侍中閒職,一般的早朝他是不用上的,雖然不可能睡到日上三杆,但也習慣卯時以後,也就是後世的七點鐘左右,才伸著懶腰從被窩裡爬起來。
又非戰時,又無衙可上,雖然被託付了武器作坊的管理工作,身為主官,他又不用點卯——掐著卯起床是真的。
然而這一日不同,他大半夜就哈欠連天地起來了,梳洗完畢,用了點兒甘氏熬好的小米粥,然後換上一套特別的衣裝。
漢官的朝服一直是深衣、蔽膝,初為五等色,即春季著青、夏季著朱、季夏著黃、秋季著白、冬季著黑,東漢中後期因為明確了火德,故而逐漸統一為著絳,也就是赭紅色。然而這一天因為有盛大的祭祀活動,故而恢復古禮,朝官全都換上了黑色包緣領、袖的白袍——是勳也不能外。
他雖然不用坐衙。不用上朝。然而大規模的國家祭祀活動。那是必須要參加的。
換裝之後,乘車出門,前往許都的東郊。一路上陸續有車乘匯聚,行進速度越來越慢——好在大家夥兒的目的地全都相同,還不至於交通堵塞。出東門後行不多遠,就到了祭祀場地,各自下車,歸班排隊。等到即將雞啼。也就是“夜漏未盡”之時,天還漆黑著哪,就在無數火把的映照下,在典禮官的引領下,百官齊跪,拜祭上天。
按照正規的說法,這是“迎氣於白郊”,也就是恭迎秋季的到來。
祭祀儀式結束以後,天也亮了,百官各自返回自己的馬車旁。脫下白衣,換上絳服——按照舊規。這套絳色朝服要一直穿到冬至,然後換黑的,但按照最近流行的習慣,只是在冬至日祭祀時換半天黑,然後還穿回絳衣。
冬季是收穫的季節,故有此祭,祭祀過後並不能各回各家,而還有好多儀式要完成。首先是天子閱兵,然後親射麋鹿,由太宰令、謁者載鹿獻祭陵廟,天子回宮後再頒賞武官,並嘗新稻——故而這一天又被稱為“嘗新始殺”,其中的閱兵、射牲儀式,統稱為“貙劉”。
所以是勳換上絳色袍服以後,就又返回佇列等著。時候不大,天子乘坐戎車而來,駕馬皆為白身朱鬣,顯得極其神駿。是勳遠遠望去,只見劉協在百官前左右馳二來回,然後馳近預先搭建好的三層土臺,下車登臺。隨即以曹操等三公為首,群臣各捧笏板,跟隨上臺——當然啦,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上去的,而以是勳的品級,得以站在了第二層,一抬頭就能瞧見曹操等人的背影,而且上面的對話也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只見曹操背對著自己,高舉起一面紅旗來,望空揚了三揚,立刻不遠處就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是勳知道,這是大閱兵開始啦,按規矩,將有武官率數千到一萬禁軍,在臺前操演孫、吳六十四陣。他知道今天負責的武官乃曹家大將曹洪和夏侯淵——曹仁、夏侯惇等皆在外郡,目前都內的諸曹夏侯,以這二位地位最高——而且所操練的並非禁軍,而是曹操本部兵馬。只可惜,演兵在臺東,自己站班在臺西,光能聽見聲音了,實際上壓根兒就瞧不見。
不過他對這時代的軍陣其實也沒太大興趣,所以微眯著眼睛,開始站著衝盹兒。耳旁隱隱約約地傳來鼓聲、鑼聲,還有士卒的喊殺聲,很單調,可正因為如此,就跟前一世在課堂上聽講一樣,正是最好的輔佐睡眠的背景聲。
當然啦,他不可能真睡,頂多也就每隔個兩三分鐘,略微垂一垂頭,然後再一激靈,趕緊把腦袋重新抬起來而已。
似乎聽得劉協在上面說:“頗雄壯也!以此討伐不庭,而何敵不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