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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生出一股力氣,要掙脫出他的懷抱。
可溫歸遠猛地發力,直接發力把人禁錮在懷中,貼得越發近,手腳相倚,青絲相纏,呼吸交錯。
「我自鄯州來是為我母親報仇。」
他的聲音驟然按住她的掙扎,讓她安靜下來。
溫歸遠低聲說道,一件事情一旦開了口,接下來的話也就不再艱難。
他笑了笑,近乎無所謂地說著:「路相想必早已與你說過我的過往。」
「母親是隴右道鎮軍大將軍嫡長女,鄯州慕容氏,入宮授封為熹妃,後來慕容家忤逆被株連九族,因為懷有身孕,僥倖存活下來,依舊盛寵不減,直到在我三歲那年病逝。」
路杳杳垂眸。
路尋義怕她捲入到後宮爭鬥,曾詳細與她講了這段往事,甚至隱晦提過慕容家的傾覆並不簡單,朝堂爭鬥若是牽扯到後宮之中,往往越發殘酷。
原本後宮皇后和熹妃二足鼎立,慕容家敗落後,熹妃雖然還有聖人的寵愛,但終究是落了下風。
皇后此人面慈心惡,人蠢手黑,落井下石的手段殘忍而直接,若不是背靠白家,偌大的後宮怕是根本就活不下去。
溫歸遠長嘆一口氣,渾濁的空氣被一點點排出。
時至今日,在他重新回想起當年的一切,心緒卻是第一次平靜下來。
「可她是被人逼死的。」
那條長長的百綾布在幽暗的深宮中晃蕩,那套華麗繁瑣的宮裝在自己眼前無力地垂落,幼年時的午夜夢回便好像也纏繞在他的脖頸中,一圈又一圈,讓他在窒息中驚醒。
「汝陽,皇后,白家……」他緩慢而堅定地念出一個個名字,最後眼波微動,無奈又冰冷地笑了一下,「他們每個人都是劊子手。」
他明明在笑,路杳杳卻能感受他在戰慄,在痛哭,在吶喊,沉重得令人喘不上起來。
三歲的皇子毫無背景,生母去世,生父不愛,在後宮便是一道質弱的靶子,人人可欺,能活下來便是命大。
「我看著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我,甚至連我養的貓都被人惡意溺死放在我枕邊。」他平靜又冷淡地說著,好似敘述著與他毫不相干的事情,「直到十歲那年,我在袁相的操作下被封為寧王,去了隴右道鄯州。」
他笑了一聲:「當時我身邊只剩下旭陽旭日和一個啞僕。」
「加上我的貓,七年時間一共死了四十三個人。」他繞著路杳杳散落下來的青絲,看著只剩下一點昏黃圓暈的夕陽,慢條斯理地說著,「每一個人,我都記著呢。」
路杳杳發怔。
七年四十三人,一年便是六個人,三歲起的溫歸遠便要經歷著平均每兩個月就要失去一人的痛苦。
不可扭轉,無能無力。
若是十歲那年,他沒有去鄯州呢……
她突然打了個寒顫。
「杳杳,血海深仇讓我日不能寐,夜夜難安啊。」
數十人的姓名擔負在身上,便連聽著這番寥寥數語都覺得窒息崩潰。
溫歸遠沉默著,抱緊懷中之人,骨血奔騰,心緒波動,勒得人喘不上氣來。
「鄯州同樣是地獄,我是從地獄來到人間的。」
路杳杳睫羽不堪重負一般輕顫,緩緩合上眼,聽著他最後的選擇。
「在長安,遇上你是意外。」
一夜長相思,迢迢似春水。
五歲那年,他失去了自己最愛的貓,便發誓不再眷戀任何人,貪戀任何物,自此,便再也沒有人和物可以牽動他的心。
直到遇到她。
在朱雀大街初見車簾下明亮的雙眸,清澈而不惹塵埃,是他深處黑暗中,多年來不曾見到的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