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第1/3 頁)
風颳著旋兒,紙片在路上轉,從腿邊經過,像跑過去的“洋雞”。季節開始變化了——是萬物重新再來的機會。
小全拄著凳子回家,推開院門,看到放出來的雞在打架呢,他急忙呵斥:“嗨!停下!”一步步過去,“還得圈起你們。”彎腰摸那紅黃色的頭,他覺得自己像個大人,耐心講道理:“小紅,你長得高就欺負人吶?以後,可不許這樣。”那雞撥楞頭,躲開小全的手,低頭啄食。黑毛的雞愣著眼啄旁邊的白毛的雞,白毛的是“洋雞”,一批裡就剩一隻。小全用手扒拉開,“小黑,你怎麼回事?”雞在籠子裡形成的秩序,放出來就亂了。
“小白”急急吃了兩口食,上一旁去了。槽子那兒鬆快了,雞吃食就放慢了速度;食少了,剩不好吃的,就漫不經心了,開始左顧右盼。小全拿起一根棍兒,一發現苗頭就撥開欲斗的雞。妹妹小不點兒幫著抓最不聽話的,抓不住,“小紅”的翅膀撲稜有力。季嬸做完飯出來,給雞又添了食,“小花”搶不上食,愣愣地去北邊兒瞅瞅,到南邊兒瞧瞧,上不了前兒。“槽子大了、換了新槽子也不行啊。”季嬸抱小花到一邊,單給碗盛上食。小全坐凳子看著。看雞吃食,他發起呆,想起了二舅。二舅在外地,來這坐一天的火車。每次來都給他帶好東西,有好吃的,有小人書,有文具。二舅帶來了歡樂,也帶來自豪。老人說,你想的人,是對你好的人。
自己腿壞了,沒有告訴二舅,怕他擔心惦記。現在好了,希望他來呀。
二舅來過幾次。他高大威武,又柔和似水,短短几日那是侄子們不忘的記憶。二舅這幾次“串門兒”,也許是他的重大行動,也許不算是;但從侄子們角度看,這是全部,美好的,不滅的。每次二舅來,小全都去借曉宇家的小酒盅,還有酒壺,那是一套的,給二舅用(而曉宇媽願意借出去,不想讓曉宇爸喝酒)。好酒器不是為面子,是敬愛的人要用好的。盼望的人來了,是激動的,是快樂的,日子像過節一樣。
老人說,人活著得有盼頭兒。
期盼,讓生活改變,改變時間分佈,劃成“格兒”,裡面添有土,水,陽光。沒有等待,生活就沒有枯榮。
弟弟小正在屋裡收拾文具盒——那是二舅給買的,把鉛筆格尺橡皮鉛芯倒在炕上鋪的一張紙上,倒出裡面的灰屑。然後給文具盒墊上新的紙,反覆摺疊,大小合適了,把那些東西又放進去;上面也加上摺疊的紙,這樣上學路上揹著跑,裡邊就不逛蕩響。妹妹小不點兒在旁邊看,想伸手,小正不讓,“上面大小沒事兒。”小不點兒長大了,不喜歡人這麼叫,爸重給她起了一個名,叫小玉。小正合上文具盒,盒上有人兒,“髒!”小玉蹦高拽下晾繩上的毛巾,小正說:“那是擦臉的。”小玉說:“文具盒又不髒。”“不髒就別擦了。”小玉拽舊毛巾,小正說:“那是擦腳的。”小玉去廚房取兩塊抹布,有一塊洗臉盆裡蘸了水,把文具盒擦溼了,再用乾的抹布蹭,“臉乾淨了吧?”小正說:“磨壞的地方,你擦也沒用。”小玉說:“不仔細。我要有文具盒就不能。”東院兒的小成來了,說得獎得了一個,沒用呢,等我去取。小全說不用,你別給她。小成一會兒回來了,拿來了——倆家院子隔了牆,得從兩個門走,要不更近更快。
西院兒的小志來了,小玉舉起文具盒,說:“好吧?”“你有鉛筆擰子嗎?”小志說,從兜裡掏出一個圓的東西,那是跟爸爸回來後買的。為什麼回來?爸說最後一次了,老家不再回了。為什麼?老人不在,就斷了念想。小志回來後,一趟房兒的只上鄰居老季家,他和小正小玉說話不拘束。他不太出屋,偶爾去後院,生疏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他有了南邊“口音”,讓人笑話。筆插到圓孔裡,一擰,刀縫出來一些木屑,屑兒是連著的。把筆抽出來,筆尖削好了,木兒光溜的,沒有一點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