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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程來杏意外提起,誰也不知道張春也曾受過韓錚恩惠,更別說就張春這樣狂傲自大,目下無塵的性子,大部分就算知道他受過恩惠,大概也不會報恩。
可,張春是這樣的人嗎?
不,他不是。
不然也不會壓著性子,隱姓埋名到寧府照顧梅夫人和寧汝姍十五年,不然也不會為了給寧汝姍報仇,給他下了七竅玲瓏釘。
他看似放縱,不顧道德約束,禮法控制,其實骨子裡最是江湖義氣,重情重義。
若是這樣的人,至今還在保護一個秘密似乎也順理成章。
只是到底是什麼?
—— ——
客房內,張春洗漱乾淨,喝一杯熱茶,這才舒服地長嘆一口氣。
寧汝姍安頓好寧歲歲這才掀簾從內屋出來。
「張叔怎麼在金州?」她為他倒了一杯水,笑問道。
「我當年匆匆忙忙回了臨安,不曾想和你錯過了,後來醫好容祈的眼睛就到處走走,走著走著就來到金州了。」張春笑說著,又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來,塞到寧汝姍手中。
「我新尋的玉,你看看這成色。」他得意說著,隨後一拍腦袋,「對了,我還有個東西要給你。」
「什麼東西?」
「一個棋譜。」他沉聲說著,「我當年就是被困襄陽這才回臨安遲了。」
寧汝姍捏著玉的手緩緩收緊。
「寧翌海把一個棋譜交給我,說是給你的。」他在自己亂七八糟的包裹裡摸了摸,最後掏出一本皺巴巴的書,「諾。」
她小心接過那本棋譜,撫乾淨上面的摺痕,開啟第一頁,上面另附了一張紙,被規整得整整齊齊,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一句詩——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
「咦,這不是你娘當年在梅園唸的一句詩嗎?」
張春眼尖,不解說著:「正乾元年,當今官家那個死老狗被困海上,韓相聯同幾位將軍把人救出來,你娘一時醉酒念出來的,從不曾流傳過呢?」
「他寫你做什麼?」
寧汝姍看著書皮上端正雅緻的字,眼底泛出一絲潮意:「不是給我的,是給我孃的。」
張春一愣。
「我娘才愛下棋。」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不敢回想正乾二十四年的所有事情,甚至是二十五年春日的事情,她不曾經歷過離別,卻一夕之間被迫面對分崩離析的現實。
她喊了十五年的寧翌海,不是她親爹。
一直對她不加顏色的娘卻用自己的性命給她謀取一條生路。
多年來一直在世人口中,色彩悲壯的相爺是她親爹。
前十五年的生命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虛構的荒蕪,甚至在真相被迫剝落時,逼得她不得不遠走他鄉,可今日看到這句詩,似乎所有的一切才恍然發覺真得都過去了。
「你,哭了啊?」張春半張臉趴在桌子上,從下而上看著她,眉毛皺起,擔憂問道。
「沒呢。」寧汝姍眼眶泛紅,卻沒有落淚,只是笑著說,「只是覺得真快,都三年了。」
張春也不知為何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
「過去了過去了。」他喝了一口水,嘟囔著,「都會好的。」
「張叔每三年就出一趟遠門,若是算上正乾二十四年到現在也該出門回來了,之前去了襄陽,今年怎麼在金州。」
寧汝姍的聲音隨意響起。
「張叔怎麼總是在邊境徘徊。」
張春噗的一聲噴出一口水來。
他悄咪咪地抬眸去看寧汝姍,就見她笑臉盈盈地看著自己。
「一身煙火味,如此狼狽,想必旅途艱難。」她慢條斯理地問著,溫溫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