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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上到處都是血,鮮紅的,暗紅的,一層疊著一層,染紅了她身下的被褥,像是一把刀,幾乎能割傷寧汝姍的眼睛。
寧姝虛弱地睜開眼,看著愣愣站在屏風處的,眸色冷淡。
「寧夫人呢?」寧汝姍坐在她邊上,猶豫許久,只是把她的手放進被子內,仔細地蓋好被子。
寧姝聞言,只是怔怔地看著她,整個人就是一座死寂的石雕,連著呼吸都在瞬間消失。
哪怕她神色絲毫沒有變化,可寧汝姍還是從她泛紅的眼底看出一絲悲慼哀鳴。
那種痛苦,四年前她便親生經歷過了,如今只需要看一眼,便能感受到這種刻骨銘心的疼。
寧汝姍心中咯噔一聲,瞬間後悔問出這個問題。
「你,你怎麼會受傷,是遇到危險了嗎?」她避開她的視線,狼狽找補著話題。
寧姝嘴唇微微一動,但很快又緩緩抿起,整個人虛弱如透明的日光,風一吹便能散去。
「我和娘本要去康建城外的城隍廟看看。」
「那廟是爹建的。」她喘著氣,臉上泛出不正常的紅意,喃喃自語,「若是那日能勸住娘就好了。」
寧汝姍呼吸一窒,目光落在她死寂的眼睛上。
寧姝突然沉默下來,漆黑的睫毛微微顫動,就像是一隻瀕死的蝴蝶,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最後只能無力地垂眸,帶著死亡邊緣的絕望。
許久之後,只聽到她繼續說道,聲音平靜,波瀾不驚:「我們在回程的路上碰到繞路奔走的大魏前鋒。」
寧汝姍眼睛倏地睜大。
「李將軍安排的護衛和丫鬟一個接一個倒下。」
寧姝的聲音都不帶顫動一下,只是帶著說不出的死寂,好似說得是別人的故事。
「……最後,只剩下我和我娘。」
她眼光波動,眼底泛出一絲淚花,卻又沒有在層層悲痛中凝結成催人淚下的痛意,便成了最後僵硬的水意。
寧汝姍抬手,緩緩靠近她,最後落在她的眼睛上,輕柔地捂著她的眼睛。
寧姝嘴角宛若木偶一般,半開不開地僵在原地,強撐著的那點氣瞬間被攻破,連著嘴唇都在顫動。
「城隍廟距離內城不會遠,你又怎麼會來到應天府。」寧汝姍感受著手心潮濕的水汽,濕漉漉的,滾燙的,宛若波浪滔天的驚洪,瞬間淹沒所有人。
「娘為我斷後,讓我來應天府報信。」寧姝聲音都在不由發抖。
破碎的蝶翼終究是落在潮濕的地面上,被泥濘所拉扯,最後惶然無依地面臨死亡。
寧汝姍倏地響起那日在護國寺外,容祈與她說的話,心中一顫。
——寧夫人原名袁晏如,父兄為了保護當時的主帥突圍,領了右前鋒斷後,皆在第二次北伐後犧牲。
——天下太平方晏如。
寧汝姍紅了眼眶,緩緩閉上眼,只覺得連呼吸都格外沉重。
人人都知道寧夫人是孤女,當年一意孤行要嫁給寧翌海,被困在後院多年,不曾解脫,誰不道一聲可惜。
可她原來一直不曾完全自己血脈裡流動的血液,最終還是義無反顧地走上了父兄的道路。
「我們聽到大魏打算明日午時取灘州,順清流,最後在太平縣突襲建康,之後直取應天。」寧姝聲音逐漸虛弱下來,說話語氣中帶著揮之不去的氣音。
寧汝姍心中一驚,正打算鬆開捂著她眼睛的手,突然感覺手背被覆蓋上一隻冰冷的手。
「寧汝姍。」寧姝緩緩伸手,蓋在她的手上,斷斷續續地喘著氣,連著眼珠轉動一下都覺得吃力,「建康不能丟。」
寧汝姍哽咽著點了點頭。
建康丟,應天府危,應天危,臨安便北門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