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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他拒絕了賀愷一起吃晚飯的邀請,頭昏腦漲地從運動會所離開。
他不能真地把人家的嘴縫上,況且賀愷說的也都是些無關緊要早晚捂不住的事實而已。與其說怪罪賀少爺多嘴,不如後悔自己沒早點兒坦白多一些。現在這樣不尷不尬的局面,純屬自找的。
南弋在晃晃悠悠的地鐵上舉棋不定。
他把電話握在手裡,點開邵禹的號碼,又合上。他調出微信對話方塊,打了幾個字,又全部刪掉。從他本人的角度來講,他覺得這些隱瞞不對,但好像也無傷大雅。可他不知道邵禹是怎麼樣看待的,如果對方很介意,他不排斥誠懇地道歉賠禮。要是邵禹也沒那麼在乎,以他們之間p友的關係,他小題大做是不是也沒什麼必要?
他不清楚,邵禹的不辭而別沒個交代,是生氣了,還是真的恰好碰上了亟待處理的工作。畢竟他公司的現狀危機四伏,回去緊急加班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不好打擾。
南弋已經有好多年沒有這麼下功夫地揣測另外一個人的心思,有點兒累,不太適應。
末了,他把電話揣回兜裡。大家都是成年人,很多事需要消化的時間和空間。今天就這樣好了,他給對方留一些緩衝的餘地。而他自己,煩躁得要命,也確實沒有哄人的心情。
對於自己的口不擇言,南弋是有一點兒後悔的。當初被耍得一腳踏空鼻青臉腫之際,他仍舊能扯著最後一絲理智,維持體面,沒有跟肖繼明說一句不得體的重話。今天,這又是何必呢?說到底,不過是人家把他試圖迴避的現實撕開來,懟到眼前,讓他避無可避,所以他惱羞成怒,欲蓋彌彰,失控了。
南弋啊,你可真有點兒出息,他無奈地自我唾棄。
坐著地鐵,晃晃悠悠一個多小時才到家。南弋在樓下簡單吃了口面,回家收拾衛生、給他的小菜園澆水施肥、做了一組運動,然後洗澡上床。他今天狀態不好,刻意不給自己胡思亂想的機會,9點多鐘,就上床醞釀睡眠。
向來良好的睡眠習慣促使他入睡並不困難,但今夜潛意識作祟,許久不曾入夢的場景紛至沓來。
說是夢境並不準確,那是他封印許久的真實記憶。
他彷彿一個旁觀者,懸浮於影像之外。
他見到目睹前車駛入雷區被炸得粉碎,目眥欲裂的自己,不過幾秒鐘之後,他所乘坐的車也受到襲擊慌不擇路側翻滾落山地。
南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在病床上昏昏沉沉,錯過葬禮,錯過告別,錯過一切。
他重溫了那個清醒之後既痛苦又慶幸的過程,他在外傷恢復大半意欲出院之際被告知,他的腰椎第四節和第五節之間卡著一塊車體碎片,位置既巧妙又兇險,暫時不造成影響,卻隨時有可能導致癱瘓。他眼見著溫格爾教授通宵達旦研究手術方案,而他在最後關頭臨陣退縮,逃跑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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