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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風雪天裡,最受影響的,就是酒樓飯莊,試想,風雪這麼大,誰還有興致上館子吃喝。是以,朔風一起,開館子的老闆就皺了眉。
北大街轉角的“謫仙樓”,一排四間店面,樓高三層,上下三十來張桌子,跑堂夥計僱了七八個,算得保定府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了,可是,今兒個生意一樣慘,樓上樓下,總共就那麼一個獨客人,而且,這位客人不是打午前就來了,只不過吃到如今沒走罷了。
那客人一襲藍衫,滿面憂色,自從午前北大街賭場失望而出,便獨自踏上了“謫仙樓”,孤零零,愁兮兮,一直喝到現在,算起來,快坐了一整天了。
也不知是生意太清淡,或是“謫仙樓”的夥計耐性特尉好,七八個人侍候一個,竟沒有一絲怨言。相反地,大家都對這少年客人懷著十二萬分驚訝和好奇。
藍衣少年獨踞一席,借酒澆愁,一杯復一杯,—壺又一壺,幾個時辰下來,菜沒用多少;:身後空酒罐卻排了四五隻,那都是二斤一罐偽陳年窖藏,他—個人喝了足足近十斤,竟然沒有事一般,兀自狂飲不休。
夥計們早看呆了,有心想勸他少喝點,做生意又沒這個理,大夥兒都在心裡猜疑,這位年紀輕輕的朋友,莫非在賭場不幸慘敗,準備喝醉了尋死的麼?
自然,這念頭只在夥計們心頭打轉,誰也沒說出口來,一則,那少年身邊還有個頗為沉重的包裹,不像是輸脫了底,二則,少年肩後那柄木劍,也發生了嚇阻作用。
冬日苦短,一瞬間,天已經黑了。
藍衫少年仰面喝乾最後一杯酒,忽然站起身來,道:“夥計,結帳!”
這一聲,夥計們盼之久矣,大夥兒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趕緊上來三四個,抹桌的抹桌,收碗的收碗,陪笑道:“酒菜一共二兩三錢銀子,其中嘛!咳咳!酒錢稍佔多些,公子,您不再坐一會?還早著哩,剛入夜!”
藍衫少年顫巍巍從懷裡掏出一錠足重十兩的銀塊, “拍”地擲在桌上,道:“多的賞了你們,拿去吧!”
夥計們眼中一亮,暗忖道:可不是嗎?八成準醉了,不然怎會出手這麼大。趕忙把銀子拿下,一疊聲道:“謝謝公子!謝謝公子!您老要不要再坐一會,小的叫廚下做碗醒酒湯來?’藍衫少年挑了挑劍遐,笑道:“敢情你以為小爺喝醉了?”
夥計阿諛笑道:“沒醉!沒醉!公子是酒中神仙,大大的海量,哪兒就醉了。”本來是,一個人喝了十來斤,不算海量,也算得“河量”,不是神仙,也算得標準大“酒鬼”了。’藍衫少年哈哈大笑,道:“這是小爺平生第一次喝酒,沒想一嗅!沒想到酒中滋味,果然美妙噢!無怪古人要說醉鄉路穩宜頻到,此行不堪行噢!”夥計見他狂態已露,哪敢再招惹話頭,口裡唯唯喏喏,暗地遞個眼色,三四個人擁著藍衫少年,下了樓梯,直送出門外,連忙把店門拉上。
藍衣少年迎著寒風,大步行了幾步,腹中酒力被風一逼,登時一陣暈眩,用力搖了搖頭,喃喃地道:“唉!我真的醉了麼?”
深納一口真氣,強自壓住翻騰酒意,迎風邁步,醉鄉最多失意人。
酒中仙,酒中仙,一樽可解恨無邊。
欲將愁懷寄美酒,酒盡杯乾愁如舊。
欲將苦酒澆愁腸,乾杯飲罷淚千行。
千古煩愁託一醉。
天涯踏遍形影孤。
問君何事淚婆娑?
問君何事步蹣跚?
英雄忍辱恨無邊。
恩怨一身仇兩肩。
寒風呼號,歌聲悲愴,少年步履踉蹌,且行且歌,滿腔怨氣未舒盡,熱淚早已灑透前襟。
正行之際,忽聽身後有人沉聲叱喝道:“年紀輕輕的,當街藉酒裝瘋,真正惹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