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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庫
這場風波過後,一道陳舊的戶籍證明交到了桑夫人手中,說明田雨是按建國之初的徙民實邊令強行遷往邊疆的移民,作為離鄉背井的補償,朝廷免除這批人四年的徭役。桑夫人掐指一算,他從十七歲到二十一歲可以無憂無慮地讀書認字,二十一歲之後,這位血統純正的公侯之子,也許會到城牆上搬石頭,也許不會。
田雨懷念魂遊中那支照亮一切的火炬,隱隱約約覺得書中有,就比以前更勤地往書庫跑。從此以後苦悶的隱身術作坊敞開了大門,百里桑也時不時進來找本詩集。雙頭人閂上小套間的門,接著搞隱身術,兩個頭一同栽入書簡、甲骨、藥草、隱語的迷宮。小頭不停地冷嘲熱諷,大頭忽然明白:不搞出個切頭術來,隱身術就沒指望。
田雨在外屋翻來翻去,翻出一些類似《山海經》的奇書和一些方術書籍,都看不進去。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書,就重新研究棋譜。他的棋藝突飛猛進,有一天和百里桑約定,贏一盤多讓一子,結果讓到四子,還是贏了他。百里冬跟田雨下棋,索性抓起一把黑子,數也不數,問:&ldo;這麼多夠嗎?&rdo;然後把它們撒到棋盤上作為自己的開局。百里桑終於承認有人在圍棋上的天賦超過了自己,一旦如此,他就鄙棄了圍棋。他還有詩歌。他寫隱身糖漿經久不散的苦味和雙頭人的苦心孤詣,寫武士們迎著朝霞走進空中的競技場、陶醉於木劍下面的虛擬的勝利,寫總能預見大好前途的愚公們,他們從黃河南岸撿來一塊帶紅色的石頭,就勸他爹在那兒開個鐵礦,還有沉浸在回憶中的桑夫人,她冷不防會說出一些貌似平凡、實際上很抒情的話,百里桑用其中的一些做了詩歌的標題,比如&ldo;那年冬天,我拖著他走了五十里雪地&rdo;。在這番鬧哄哄的光景裡不出個把詩人實在是說不過去。
田雨還在找書,重重疊疊的卷冊好像永遠也翻不完,他倒養成了這樣的毛病:一站在書架前就想大便。弄玉大笑著告訴他:這是成為文豪的跡象。一個北風呼嘯的晚上,城堡裡騷動起來,他也渾然不知。書庫的門被撞開,他才抬起頭來。他看見一個人裹在龍蝦似的殼子裡,頭上戴著閃閃發光的銅盔,頭上插一根雉雞毛。
&ldo;打擾了,&rdo;那個人和藹地說,&ldo;搜查殺人兇器。&rdo;
士兵們一擁而入,但搜查起來動作很輕,連一卷書都沒碰落。田雨在門外看見火把通明,長戟林立,一位軍官舉著木劍盤問穿著睡袍的百里冬:&ldo;就這些?鐵的呢?&rdo;還有一些門客被揪上了刑車,因為士兵們搜出了弓箭。當時愚公井已經被改成兵器庫了,他們沒有發現,所以沒有搜出罪大惡極的兵器。過兩天,被抓走的門客放回來了,桑夫人告訴田鳶和田雨:&ldo;百里冬給郡守送了好多黃金,才把他們撈出來。&rdo;
冥想和歷史
田雨又鑽進了書庫。他隨手掏出一卷書,看見某人把敵人的頭蓋骨塗上油漆當尿壺使,被深深地吸引了,這時他才明白:死而復生的自己,想看看人類的真實故事。看下去,他認識了一個刺客,此人為已經變成尿壺的舊主報仇,不惜毀容、吞炭,蹲在廁所裡謀殺仇人,但他沒有成功。刺客名叫豫讓,他要殺的人是趙襄子,是一個國王,頭蓋骨變成尿壺的人是智伯。
這是一個歷史故事。田雨想弄明白他們之間何以產生如此深仇大恨,便從頭開始看。他弄明白了:智伯和趙襄子原來都是幾百年前的晉國的大夫,大夫這個官,比國王小,但已經威風得不把國王放在眼裡了。像這樣的人物,當時在晉國總共有四個。趙襄子何以那麼恨智伯呢?因為智伯以前瞧不起他,老是欺負他,比如把酒倒在他頭上。開始,田雨覺得智伯這人挺不是東西的,幹嗎欺負老實人呢?往後看,他卻漸漸理解了智伯&d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