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籠鶯(第1/3 頁)
徹夜未眠。
次日清晨,過了祖宗廟祭,領了中郎將章,曹丕便攜我同行車駕,徙宿將府而去。將軍府門前,紫荊花開正盛,鑼鼓喧天,賓客如雲,似乎全城的仕宦人家都前來道喜,而原本的世子府也換上了嶄新的掛紅匾額。
曹丕高頭大馬,跳下坐騎,笑著拱手一一還禮,他被攜帶玉帛禮品眾賓及門客簇擁進府去了。而我還掀著帷裳坐在馬車頭,愣愣地看著將軍府發呆。甄妤接我下車,熱情招待,帶我先去收拾好的新屋。一句句噓寒問暖,我都木木地答非所問。
府門近衛增多,曹丕更有一支不小的隊伍宿居侯營,隨時可聽調動。曹操給予了曹丕一定的兵權,應是鑑於上次在許都敗給楊夙的緣故。可到底為什麼曹操更明確要立曹丕為世子了呢?是從曹植寫的文章看出什麼價值觀的“端倪”了嗎?
府開宴啟,曹丕高坐檯上,原魏郡太守涼茂忽在階前主持屬吏點卯事宜。方知昨日經夏侯惇勸說,隱士田疇仍拒命為將軍府長史,於是曹操改由涼茂擔任。常林、盧毓、郭淮、趙戩、徐幹、劉廙、蘇林、夏侯尚、郭奕等人一應俱齊,就連鍾繇、陳群、司馬懿、曹真、王忠、朱鑠、吳質等外臣也受邀在場。
我被這般陣仗唬住了神,這才發覺曹丕的勢力已在文武群僚中滲透得很深了,冷不丁在心裡為曹植暗捏了一把汗。按名剌點卯畢,眾賓都驚奇嘖議,五官中郎將旁邊怎麼還有一少女,捧牒奉侍左右。
“舍妹崔纓,原是崔東掾女侄,今後與將府文學同侯事。”曹丕介紹道。
涼茂收合名剌,鳴鐘正禮:
“跪——”
“臣等拜見五官中郎將——”
滿堂賓客,皆齊齊叩見新晉世子五官中郎將曹丕,唯獨我遲遲不動,始終屈不下膝,向曹丕致以禮節性臣附。我握緊拳頭,只覺得莫大恥辱。
莫非入平原侯府朝曹植跪拜你就心甘情願了麼?心底忽有一個嘲諷的聲音,我不覺瞳孔放大。
眾賓笑著抬頭,發現我不跪時,紛紛投來目光,曹丕也面露不悅。我如芒在背,趕忙找個藉口開脫。
“我去為諸位大人看侯茶水——”說著便掩袖半遮著面,從屏後退去。
身後傳來幾個職卑的署吏議論,聲雖不大,但還是躥進我耳朵:“原來是個端茶倒水的女侍啊。”“那不是崔公的侄女麼,還是丞相義女,怎麼來將府就幹這些事?”“這就不知了,說不定是看上咱中郎將了,芳心暗許要進府來當小妾呢。”
我又氣又羞,跑著躲進廂房,一頭扎進被窩裡。想嚎啕大哭一場,卻發現一滴淚也沒有。只是捂緊被子,顫抖著想象自己與這曹丕府隔絕。比起屋裡的黑暗,屋外的光明更讓我害怕悚懼。反正第一日要應付的照面已經結束了,乾脆就這麼睡個天昏地暗好了。可是過了午時,我還是被曹丕傳喚到前堂。
那時眾臣已散去,在署閣各司其職,見我仍舊倨傲冷漠,曹丕也不再多言,沒耐心像以前一樣好話哄著我,只是讓我留在他書室,整理書架。
“找到荀悅的《申鑑》全冊,還有,替我抽出《太史公書》《漢書》《東觀漢記》與封邦建國相關策論的所有簡帛,抄錄在此空冊中。”
唯諾遵命,不敢抱怨,只是胸臆始終憋著一口氣。我忙得滿頭大汗,有些擺放的得低矮的,還要鑽進架子縫中,或是跪坐在地上彎著腰才能翻到,幸而身軀不大,勉強能在塵灰中摸出,一卷又一卷。曹植的書架,雖然亂,但向來打掃得乾乾淨淨,從不許沾染一絲灰塵。
舊書陳放很久是臭的,空冊竹簡卻是新造的。跪坐在昏暗的書室裡,抄書半晌,春光從高窗外撒進,點點滴滴皆是斑駁的光影,我悵惘凝神,才望見窗外竹葉正幽,在太陽的照耀下,盡是自由的光輝。我抱著新簡,嗅著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