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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形成。曲折的草場,有著無數不規則的邊緣界線,自高山之巔鋪展開去,又無限到遙遠的地方去。
在草原茂盛的草線盡頭,聳立著一座在炎夏也會覆蓋花花雪冠的高大雪山。
山腰間,蒼茫雪線上陡然吐出一條發達冰川。冰川一路壯大地伸入下來,鑽進周圍的冷杉林,雲杉林,和高山杜鵑群。形成冰川和森林、原始草莽又冰清玉潔的清寒世界。這裡,將是覺遲工作的地方。
這一去,就是5年。
整整5年。所謂的學校,其實就是寺廟喇嘛家的土坯碉樓。廢棄已久。粘土與沙石混築的三層房屋,經年風雨把牆體表層已經侵蝕過半,隨處可見沙石剝落後形成的斑駁傷痕。而牆體下方,遍地油麻藤密佈如網。
沒有電。當然更不可能有她用慣的任何電器。
夜晚,只有酥油燈燻著她的眼睛。
沒法洗澡。
無法想像,這個漢族女子,是怎麼度過這5年的。漫長的5年。
因為愛。她愛上了那些她一個一個從高山草原上撿回來的孤兒。
她學會了騎馬——必須學會。騎著馬跑遍了草原上的每一個牧場。有時需要幾天幾夜。哪裡有泥石流,哪裡有山洪,她就會到哪裡。她記得多農喇嘛的話:每一場災害,都會留下幾個孤兒。草原上的災害太多了。她因此有了很多學生。她愛這些孩子們,她覺得對他們有責任。她有一個夢想——讓這些孩子們到城裡讀中學。
5年。她畢竟是個漢族女子。她把最美好的青春扔在草原上,孤獨殘破的碉樓裡,酥油燈的旁邊。
直到她病倒。在書中,她說,“心臟擴張很嚴重。心天天作痛,由於長期呆在高原,飲食不合適,胃病嚴重,導致吐血。貧血也折磨著我,怕冷得厲害,身體不允許我留得太久。”
病情逐漸加重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最終還是不得不離開這個她已經愛上了、習慣了的草原。
她開始每天晚上在酥油燈昏黃微弱的光線下寫作。
她要把她的這5年寫下來。她把這本書寫成了小說,裡面有個男主人公,受多農指派,和她一起辦學校,一直陪伴她。他們產生了愛情。
她打定主意,將來要出版這本書——她很聰明,她覺得,寫成小說也許更有出版機會。
她覺得自己也許終將離開。她想出版一本書。甚至有一個緊張的希冀,希望這本書,她能找到一個繼任者。找到下一個點亮酥油燈的人。她說,她一定要找到一個真心真意會像她自己一樣愛那些孤兒的人。她知道這太難了,但也許在這本書的讀者中,真的會暗藏著機緣。
第60節:後記 尋找下一個點亮酥油燈的人(沈浩波)(2)
另外,這也是為了圓她已逝的老父親一個願望。覺遲的父親是一名教師,也是一位詩人,他一直希望覺遲也能從事寫作。2004年,在覺遲決定接受去藏區草原救助和教育孤兒這份工作時,全家其他人都反對,只有父親支援她,並且對她說:要做,就不要放棄,好好做下去。可是誰都沒想到,當覺遲在藏區的深山草原和孩子們在一起時,父親卻因病溘然長逝。
這本《酥油》,是覺遲要獻給自己父親的。
她真的寫完了,並且輾轉,這本書到了我的手裡。
她給我講她的故事的時候,我已經決定,要為她的故事和夢想傾注心力。
講著講著,她突然唱起歌來,嘹亮寬廣,完全是真正的藏人女子,如同放馬在藏區的草原上。她已經被同化了。
她說她憋壞了,在家裡不能唱,一唱,鄰居就抗議,憋死她了。
她說她現在根本就不會過馬路。
從每天縱馬賓士的草原回到漢地的城市,她完全不能適應。她懷念著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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