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番外四(4)(第3/3 頁)
四月,靛青的短打就穿到了崔淨空身上,簡單利索。馮玉貞繡工紮實,特意為他在衣角精心繡了幾支青竹。少年身姿挺拔,腳上踩著草鞋,全身上下的穿戴無不出自馮玉貞之手,而他另一雙嶄新的布鞋也正在馮玉貞手下鉤納。
少男少女的交往潛移默化地延續下來,無論雙方各懷有什麼樣的目的,短則三四天,長則六七天,一個月下來總能見三四次,碰頭哪怕不幹別的,單是聊會天也好,兩個人所相識的同齡人只有彼此而已。
然而,風平浪靜的日子只持續到了這年的九月末。女孩在一個午後離開,之後再也沒有踏足過那個洞穴。
整整一個半月,崔淨空不見她的身影,不告而別。
儘管知道馮家在何處,崔淨空卻並未有動身去尋她的念頭。
時至立冬,少年窩在山洞深處,只聽見雷聲大作,卷著蕭瑟寒意的冷風吹進洞穴,吹滅了他身前微弱的柴火。
他並不去添柴,昏暗的山洞裡,除了呼嘯的風聲,唯有銅錢碰撞的清脆聲響,他的指腹緩慢摩挲著錢袋上細緻的針腳。
崔淨空對馮玉貞的離開早有預感。他對這一天的到來並不震驚,只是厭憎逐漸變得永無止境的等待。
這種等待的目的全然背離了他的初衷,以他平生所見所聞,尚且不能通曉其中關鍵。無力參透的厭憎感也漸漸從等待本身蔓延到了他所等待的那個人身上。
他想,其實馮玉貞如今對他的作用已經可有可有,十分有限。
芒種前後,黔山裡搬來了一戶富貴人家,為建府而在臨近村落間招工。或許是他
() 神色沉靜,雖然身量不算高,可礙於農忙時缺乏人手,管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把他湊做不算結實的十五歲青年,勉為其難收了。
府內管飯,月錢雖比不得鎮上的短工,可對他而言已足夠謀生,五個月下來他攢了一兜沉甸甸的銅幣,至少這小半年間餓不死了。
馮玉貞不來,也不耽誤什麼。
他抬起頭,沉冷的黑眼珠穿過密集雨幕,山洞外空無一人,野草無助在風雨中苦苦搖曳。
崔淨空目光定定,猛地攥緊了手裡的錢袋,銅錢咯吱咯吱□□作響。他手裡死死捏著這個馮玉貞繡的錢袋,眉眼失了一貫的冷淡,神情森然而不甘。
他幾乎有些恨恨了,咬牙不知道第幾次揣摩不歸人的心思,這個馮玉貞到底打著什麼主意?
不過是這些日子給了他點無關緊要的好處,以為如此就能輕易馴服他不成?難道她以為她扯扯繩子,自己就會眼巴巴地湊上去,搖著尾巴問她為什麼突然丟了他嗎?
崔淨空愈是思尋,面色愈發暗沉。他從不知何為感恩,好似他腹中的心腸流著毒汁,生來就是最適宜世間首惡紮根瘋長的沃土。
法玄方丈悉心教導了五年的四維八德、人倫五常,最終在知曉崔淨空毫不猶豫掐死那隻斑鳩,栽贓陷害給弘慧時徹底死心,明白這些年月全是白費功夫。
正如此刻,一旦他心生絕意,從前女孩涓涓細流一般的善舉,現下全數成了她虛情假意的佐證。
馮玉貞對他的柔情若不是純粹無瑕,對他的忠誠若不是石赤不移,便會適得其反,轉而成為他最為憎恨的仇敵。
窸窸窣窣的聲響由遠及近,從雨聲裡剝離出來,崔淨空被拽回思緒,他一手摸起身旁磨尖的石塊,敏銳地抬起視線,神情卻驀地一怔。
頭戴蓑笠的女孩站在山洞口,羸弱的身子被呼嘯的北風吹得東倒西歪。
她向山洞內探身,喚他的名字:“空哥兒?”!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