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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品奇大駭,生平何曾見過如此場面,頭皮發麻,雙腿綿軟以外,另有一種強烈的乾嘔反應。由於神昏意亂,眼皮灼熱,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也像是一場夢魘。
匈奴首領沒有再開殺戒,把沾滿血跡的短劍拿到嘴邊,平靜地舔舐了幾下,“嘖嘖”的咂舌聲使人驚心悼膽。隨後邁步走到甲板中央,睥睨掃視,目光首先停留在一堆貨物上。他伸手一指,幾名部下立刻蜂擁而上,準備開始搬運。這時候,本來呆若木雞的赤朗忽然上前攔阻,繼而跪在首領面前,大呼小叫,告哀乞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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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先是一怔,旋即飛出一腳,把赤朗踢了個跟頭。赤朗痛呼一聲,卻鍥而不捨,又掙扎著爬到首領身前,喋喋不休,百般申訴。他講的話類似帕昆的語言,方品奇只能聽懂大概意思,象是說船上的貨物是自己的全部家產,請求對方高抬貴手,不要掠奪。
在場眾人如芒在背,都替赤朗捏著一把汗。方品奇尤其感到憤恨和不解,赤朗的鄙吝貪財固然是本性,但面對殘暴的匈奴人,當務之急是保全自己的性命,這種愚蠢的行為有可能累及全船人的安危。
果然,匈奴首領不耐煩地咒罵著,手裡的短劍再度揚起,但不等落下,赤朗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方木簡,高舉過頂,大聲喊道:“且慢,我是烏孫國的臣民,曾經替高貴的左夫人效過力,您不能隨便殺我。”
那方木簡上鐫刻著數行文字,並有幾處火烙的印記,大概是烏孫國頒發的“關傳”。據《漢書》記載,當初烏孫“戶十二萬,口六十三萬,勝兵十八萬”,作為西域大國,自然受到漢朝和匈奴的重視,也是雙方結交拉攏的物件。在漢朝先後遣嫁細君公主和解憂公主的時期,烏孫昆莫也迎娶過匈奴女為妻,並封以“左夫人”名號,地位甚至超過漢公主。赤朗刻意提起“左夫人”,就是希望匈奴首領念及這份香火之情網開一面。
匈奴首領稍作遲疑,緩緩收起短劍,卻還是一腳踹倒了赤朗,嘴裡用北道諸國的通行語嘟囔了一句。“烏孫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轉過頭來,忽然發現了宋鈞和方品奇等人,眼神中閃過一絲兇狠的光芒,一步一步走上前來。
方品奇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根本不敢正視對方的臉龐,一股撲鼻羶味接近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片濃重的殺氣。
“漢人,你們從哪裡來?叫什麼名字?”首領發問。
“鄙人宋鈞,從渠犁來。”宋鈞搶先答道。
“哦,你就是那個很有名的醫士?去年僮僕都尉徵召,為什麼不見人影,難道沒把大匈奴的號令放在眼裡嗎?”
大約在漢文帝前元年間,匈奴騎兵西進,攻入準噶爾盆地,並從天山東麓的缺口打入塔里木盆地的東北,征服了西域的許多國家,後在焉耆、尉犁等地設定“僮僕都尉”,控制商道,掠奪財富,“斂稅重刻,諸國不堪命”。匈奴使者所到之處,沿途各國還須供應一切用度,不得留難。
“當時宋某在龜茲遊歷,確實不知僮僕都尉傳喚的事情,醫者以救死扶傷為天性,原本沒有畛域之分,還望首領明察。”
從前額的細汗看得出宋鈞的緊張,卻又儘量表現得不卑不亢,沉著應付著對方的指責。匈奴首領對他的解釋不置可否,轉而盯著方品奇,大聲問:“你又是什麼人?”
“我……我是……”方品奇喉頭髮堵,嘴巴開合了幾次難以成句。
“你是啞了?還是聾了?我的問題不難回答吧。”首領催問,方品奇越發張口結舌,手足無措。
“他是……”宋鈞試圖替方品奇解圍,卻遭到呵斥。“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