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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跑著回村(淚潮灣之得名,是因為寨子內外曾經連年惡戰,屍橫遍野,血流成川,後來,收屍者哭聲慟地,淚蝕山岩,使石壁之下形成一灣),常常溼透了衣褲。
飢餓百年 二十七
何相戰不說則罷,一說,氣得何興孝搖晃著乾瘦的身體,以頭為前驅,向他撞去。何相戰一讓,從背後將他抱住了,驚恐地說:“老人家,你這是咋啦?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晚輩擔當不起。”何興孝抖著尖尖的鬍鬚,喘著粗氣說:“你狗日的曉得就好!許蓮算她孃的啥角色?一個賤貨!已經下堂了還有啥權利享受我何家的田產?再說那何地,他原本是不是何家人?不是嘛!他是我哥從一個討飯婆手裡收養的嘛!”何相戰不停地說“是是是”。何興孝又說:“你剛才說啥?許蓮還要回來?不要說她沒臉回來,就是回來了,老子不脫光她的褲兒綁到黃桷樹上用天麻繩抽,老子就不叫何興孝!”何相戰又說“是是是”。何興孝見他態度端正,就緩了氣色,坐下來要何相戰答應把田產歸還給他,何相戰整死不言語。何興孝在他那間棚屋裡泡到後半夜,何相戰雖是態度謙和,卻決不鬆口。何興孝只得回去睡了。
翌日黃昏,他到了另外幾個光棍漢家裡。那幾個光棍漢都已經修了房子,正準備娶媳婦哩。見何興孝走來,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撞牆也好,跳茅坑也好,隨你的便,但不要把血濺到我身上來,要是膽敢像對何相戰那樣用腦殼撞我,我就把腦殼給你揪下來!”這是他們對何興孝說的第一席話。何興孝本來雄心勃勃的,聽到這席話就奄氣了,再不敢討死。但他不能在口頭上輸了氣焰,又用教訓何相戰的那些話去教訓他們,他們卻說:“我們接收許蓮妹子的田產,是有條件的,內情你一清二楚,當時你為啥一個屁都不放?如果不為這個事來,我請你坐,要是專為這事,你就快滾!”何興孝哪裡還說得出半句話來?只好迴轉,短短的路程,他是歇了幾趟氣才回了家的。第二天,他下了東巴場,又在那個暗娼屋裡找到了大兒子,何東兒冷靜地聽完了老爸的敘述,勸慰道:“爸,你都是啥年紀了,又不缺吃少穿,何必要強佔別人的東西?”何興孝一耳光打在何東兒臉上,掉頭就走。他知道,要興這個家,靠壞了良心的大兒子是不行的,必須找到二兒子何民。他不辭辛勞,三下清溪場和永樂場,終於在清溪萬家賭場找到了何民。說明來意後,何民道:“你先回去,我隔幾天回來了賬。”這時候,何興孝才知道何民已經混出一個把頭了。四天之後一個雞不叫狗不咬的深夜,何民帶著幾個弟兄,潛入何家坡,把幾個光棍漢殺掉,扔進了大河溝——不需一刻鐘,山水自然會把他們衝到河裡餵魚。幾個大男人突然失蹤,任何人都要懷疑的,懷疑的物件當然是何興孝,他找幾人索要田產的事情整個坡上都知道。可是,幾個光棍漢沒有親眷,別人也不願多事,就不了了之。當何興孝把許蓮的田產悉數歸為己有,何華強感到了威脅,才悄悄把話遞到了東巴場張團總耳朵裡,希望他率人下來查一查,他以為自己會得到賞銀,沒想到張團總賞給了他一個耳刮子,叫他滾開些,不要張開嘴巴就亂嚼。何華強哪裡知道,何民把事情料理之後,早就去張團總那裡擺平了……
這天夜裡,何興孝灑了淚,心裡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坦。許蓮一死,證明哥哥何興能家的人就絕種了,那些田產自然也就只能跟著他叫何興孝了。
嚴氏也是這心思,但她還沒有男人這麼樂觀,因為她想到了許蓮的兩個孩子。有兩個孩子,就不能叫絕種。嚴氏問李篾匠:“那兩個娃娃咋樣?”李篾匠嘆息了一聲:“媽活著的時候,還常常遭打,媽死了,就不消講了。”說到這裡,李篾匠停下來,何興孝卻偏要問個究竟,李篾匠道:“我把話說出來,你兩老不要傷心。”何興孝抹著眼睛:“說不傷心,那是假的!自家屋頭的骨血造了孽,哪有不傷心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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