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第1/5 頁)
沒有孩子不想有父母遮風擋雨。
她偏就沒有。
衛覦靜默一刻,拂衣蹲在她面前,一手壓膝,另一隻手按在她的手背上,用了點力道,“看著舅父。”
簪纓睫毛微顫了一下,聽話地低頭看他。
衛覦仰起褶痕硬朗的眼線,認真凝視女孩的眼睛,“阿奴,當年素姊出事,是我阿姊親自查問的,唐氏近百條海船撒出去尋了整整一年,這件事不會有差錯。
“你的阿母是巾幗英傑,當時事出,有多少恨人有笑人無的人背地裡說閒話,說你阿母枕著十輩子也花不完的錢,放著金堆玉砌的日子不過,非去吹海風吃苦頭,到頭來……這樣的話,皇后聽見一句便發落一句,揪出一人便嚴懲一人。阿姊性子柔,那是她唯一一次雷霆震怒,從此再無人敢嚼舌根。
“素姊有鴻鵠志,旁人不清楚她想打通西域海路,為大晉商業連通諸國,互通有無的決心,正如今日之後,必也有偏狹之人,心裡暗嘲三哥機關算盡竹籃打水,枉做十五年冤魂,何若做個首富姑爺逍遙一生。但這些都不妨礙他們是極了不起的人,他們求仁得仁。
“阿奴,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你要向前看,聽見沒有。”
失去至親之痛,衛覦感同身受,正因為經歷過,他知道哪些虛妄的幻想會令人更痛苦。
他不教她沉溺其中。
簪纓與他對視幾許,便明白了過來。
是啊,她重生以來,便告訴自己不要再抱有任何僥倖的幻想,不要依賴他人的庇佑。她的路,得自己去摸自己去走,今日卻因這一樁事,險些墜入迷網。
她差點想逃進那個流傳在眾人口中強大而完美的阿母的懷抱裡。
她想找到那樣一個人,可以親親她,抱抱她,暖暖她,無條件地幫她解決一切難題。
這卻是又想鑽回那個密不透風的玻璃罩子裡的想法。
這是軟弱。
簪纓的眼神一清,裡頭的木訥煙消雲散,點頭說:“知道了。”
直到這時她才醒覺小舅舅屈身的姿態,連忙拉他。
衛覦輕輕吐了一息,坐回她身邊,聲音又輕了,“想不想睡會兒?”
簪纓搖搖頭。
她撐到回府,沐浴更衣,洗淨了那支墨玉獸首簪。杜掌櫃備下香爐紙錢,簪纓面向京城東郊方向為先父焚化祝禱,畢後,又將染著香火味道的麻縗衣換下,這才回內寢倒頭睡下。
時正晌午,簪纓卻幾乎是一捱上枕頭,便閉著眼睡著了。
衛覦在小奠時一直陪在簪纓身側,也給三哥上了一柱香。
等春堇從東堂的內室出來,回報大司馬說,小娘子已經睡熟了,衛覦眼裡的戾氣方滔湧而出。
“方才侍候女公子,可瞧見她哭過沒有?”
春堇一瞬感覺到威壓,腿軟了軟,不敢抬頭,膽怯地回話:“奴婢不曾看見小娘子哭。”
衛覦清冷睨目,“姑娘打小跟
著她,聽說她少時秉氣弱,藥湯隨著飯吃,從小到大,哭過幾回?”
經大司馬一說,春堇仔細地想了想,印象裡的小娘子是柔軟易折的,一經風雨便愛染病,然而確實從未見小娘子哭過。
“奴婢在小娘子六歲時,到得玉燭殿伺候至如今,彷彿確不曾見小娘子哭泣過。”
衛覦眸色越發深邃。
待春堇去後,他回頭喚來一個親衛,叫去找杜掌櫃,請杜掌櫃在新蕤園內給他撥一個跨院,他要帶親隨住下。
耳目靈通的徐寔聞訊而至,心道主公昨日在客房糊弄一宿,是暫留,今日要院子,便是打算在府主的鄰院長住了。
當年立誓不與王謝為鄰,這邊一出事,他還是毫無猶豫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