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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打斷了他的話頭,說:
糊塗的賢侄,其實是命該如此,與你沒有關係。餘早就知道是你薅了孫丙鬍鬚,餘還知道你是遵從了夫人的指使。夫人是想用這個方法激起孫眉娘對餘的仇恨,免得她跟餘發生苟且之事。餘還知道你與夫人設計,在牆頭上抹了狗屎。餘知道你與夫人生怕餘與民女有情損毀了官聲影響了前程,但餘與那孫眉娘是三世前的冤家在此相逢。不怨你不怨她誰都不怨,這一切全都是命中註定。
伯父…… 劉樸跪在地上,哭著說, 請受小侄一拜!
餘上前將他拉起,說:
就此別過了,賢侄。
餘一人朝通德校場走去。
劉樸在後邊低聲喊叫:
伯父!
餘回頭。
伯父!
餘走回到他的面前,問:
你還有什麼話嗎?
愚侄要去為父報仇,為六君子報仇,為雄飛叔父報仇,也為大清朝剪除隱患!
你要去刺他?餘沉吟片刻,說,你的決心已經下定了嗎?
他堅決地點點頭。
但願你比你雄飛叔父有好運氣,賢侄!
餘轉身向通德校場走去,再也沒有回頭。月光照耀著餘的眼睛,餘感到心中簇擁著無數的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朵綻放,就是一句能夠翻花起浪的貓腔。貓腔的雖然悠長但是節奏分明的旋律在餘的心中迴響,使餘的一舉一動都踩在了板眼上。
高密縣出衙來悲情萬丈~~咪嗚咪嗚~~秋風涼月光光更鼓響亮~~
月光照在餘的身上,也照在了餘的心上。月光啊,多麼明亮的月光啊,餘平生沒有見過這般明亮的月光,餘再也看不到這樣明亮的月光了。餘順著月光往前看,一眼就看到了夫人面色如紙躺在床上。夫人她鳳冠霞帔穿戴齊整,一紙遺書放在身旁。上寫著:皇都陷落,國家敗亡。異族人侵,裂土分疆。世受皇恩,浩浩蕩蕩。不敢苟活,獵狗牛羊。忠臣殉國,烈婦殉夫。千秋萬代,溢美流芳。妄身先行,盼君跟上。嗚呼哀哉,黯然神傷。
夫人啊!夫人你深明大義服毒殉國,為餘樹立了光輝榜樣~~餘死意已決,不敢苟活。但餘的事情未了,死不瞑目。請夫人望鄉臺上暫等候~~待為夫把事情辦完了與你一起見先皇~~
校場上一片肅穆,月光如水,洩地無聲。空中閃動著貓頭鷹和蝙蝠的暗影,校場邊角上閃爍著野狗的眼睛。你們這些食腐啖腥的強盜,難道要吃人的屍體嗎?沒有人來給餘的子民收屍,他們就這樣晾在月光下,等待著明天的陽光。袁世凱和克羅德在餘的縣衙裡飲酒作樂,膳館裡,煎炒烹炸的鍋子滋滋作響。難道你們就不怕餘把孫丙殺掉嗎?你們知道,如果餘想活,孫丙就不會死;但是你們不知道,餘已經不想活了。餘就要追隨著夫人去殉大清國了,孫丙階性命就要終結了。餘要讓你們的通車典禮面對著一片屍首,讓你們的火車從中國人的屍體上隆隆開過。
餘腳步踉蹌地爬上了昇天臺。這是孫丙的昇天臺,是趙甲的昇天臺,也是錢丁的昇天臺。昇天臺上,高掛著一盞燈籠,燈籠上寫著高密縣正堂。餘看到還有幾個衙役無精打采地站在臺邊,用雙手拄著水火棍子,宛如泥偶木人。在燈籠的下方,支起了一個燒木柴的小小火爐,火爐上坐著一個熬中藥的罐子,罐子裡蒸氣裊裊,散發出人參的芳香。趙甲屈膝坐在火爐旁邊,火光照耀著他狹窄的黑臉。他用雙手抱住膝蓋,下巴也擱在膝蓋上。他的目光專注地盯著細小的火苗子,好像一個沉浸在幻想中的兒童。在他的身後,小甲背靠著臺上的立柱,舒開著兩條腿,腿fèng裡夾著一包羊雜碎。他把羊雜碎夾在芝麻火燒裡,旁若無人地大吃大嚼。孫眉娘倚靠在與小甲斜對著的那根立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