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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正是蛇的氣味‐‐直撲到俺的臉上。
老老實實地說吧,我是個什麼東西變的? 她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古怪的笑容,一些明亮的鱗片似的東西,在她的臉皮裡閃爍著。俺絕對不能說實話,說實話害自家,平時俺傻,這會兒俺一點兒也不傻。俺啥也沒看到,真的。 你騙不了我,小甲,你是個不會撒謊的孩子,你的臉都紅了,汗都憋出來了。快點告訴我,我是個狐狸?還是個黃鼠狼?要不就是一條白鱔? 白鱔是白蛇的表姊妹,越來越近了,她是在設套套俺呢。俺可不上她的當,除非她自己說她自己是白蛇變的,俺不會說這樣的傻話。如果俺說看到了她是一條白蛇變的,她馬上就會顯出原形,張開血盆大口把俺吞下去。不,她知道俺帶著刀子,進了她的肚子就會把她的肚皮豁了,那樣她也就活不成了。她會用她的那根比啄木鳥的嘴巴還要硬的信子,在俺的腦殼上鑽出一個洞眼,然後她就把俺的腦子吸乾了。吸乾了俺的腦子後,緊接著她就會吸乾俺的骨髓,然後再吸乾俺的血,讓俺變成一張皮,包著一堆糠骨頭。你做夢去吧。你用鐵鉗子也別想把俺的嘴巴撬開。俺娘早就告訴過俺,一問三不知,神仙治不得。俺真的啥也沒看到。她突然轉變了嚴肅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隨著她的大笑,她臉上的蛇相少了,人相多了,基本上是個人形了。她拖著軟綿綿地身子朝外爬去,一邊往外爬還一邊回頭說: 你把你的寶貝拿上,去看看你這個殺了四十四年人的爹是個什麼畜生變的。我猜想著,他十有八九是一條毒蛇! 她又一次提到了蛇。俺知道她是在賊喊抓賊,這種小把戲,如何能瞞了俺?
俺把寶貝塞進了牆fèng。現在,俺後悔得了這寶。人還是少知道點事好,知道得越多越煩惱。尤其是不能知道人的本相,知道了人的本相就沒法子過了。俺看到了俺老婆的本相,挺好的個老婆也就不是個老婆了。如果俺不知道她是個蛇變的,俺還敢有滋有味地摟著她睏覺;知道了她是蛇變的,俺還怎麼敢摟著她睏覺?俺可不敢再把俺爹的本相看破,俺已經沒有什麼親近人了,老婆成了一條蛇,就只剩下一個爹了。
俺藏好寶貝,來到廳堂。眼前的景象嚇了俺一大跳。天老爺爺,有一條瘦骨伶什的黑豹子蹲在俺爹那把檀香木椅子上。豹子斜著眼睛看俺,那眼神是俺熟悉的。俺知道了黑豹子就是俺爹的本相。豹子張開大口,奓煞著鬍子對俺說: 兒子,你現在知道了吧?你爹是大清朝的首席劊子手,受到過當今皇太后的嘉獎,咱家這門手藝,不能失傳啊!
俺感到心涼肉跳,天老爺爺,這到底是怎麼一會事?俺娘給俺講過的虎鬚故事裡說,那個闖關東得了虎鬚的人,把虎鬚藏好後,看到的就是人的本相,爹也不是老馬啦,娘也不是老狗了。可俺已經把虎鬚深藏在牆fèng裡了,怎麼還是把個親爹看成了一條黑豹子?俺想,一定是看花了眼,要不就是那寶氣兒還沾在手上,繼續地顯靈。老婆是白蛇已經夠俺受的了,再來一頭豹子爹,俺的活路基本上就被培死了。俺慌忙跑到院子裡,打上一桶新鮮的井水,嚯浪嚯浪地洗手,洗眼,未了還把整個頭扎進水桶裡。今日早晨怪事連連,已經使俺的腦袋大了,俺把它浸到涼水裡,希望它能小一點。
洗罷頭臉重回廳堂,俺看到,紫檀木太師椅子上坐著的還是那頭黑豹子,而不是俺的爹。它用輕蔑的眼光看著俺,眼睛裡有許多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它的毛茸茸的大頭上,扣著一頂紅纓子瓜皮小帽,兩隻長滿了長毛的耳朵在帽子邊上直豎著,顯得十分地警惕。幾十根鐵針一樣的鬍鬚,在它的寬闊的嘴邊往外奓煞著。它伸出帶刺的大舌頭,靈活地舔著腮幫子和鼻子,吧噠,吧噠,然後它張開大口,打了一個鮮紅的哈欠。它身上穿著長袍子,袍子外邊套著一件香色馬褂。兩隻生著厚厚肉墊子的大爪子,從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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