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3/4 頁)
身邊。如果他不說話,只留下大大的眼睛陡削的臉孔,尤其是那一雙大大的扇風耳,有點像我丈夫賈午年輕時候。我當然從未跟小石提起過。同事之間,太多的事情最好是不說的,說出來的基本上是廢話。這樣比較好。你其實不知道真正的我,我也不知道真正的你,單位中我比較喜歡這樣單純而且安全的人際關係。 小石懶洋洋地靠在汽車椅背上,打著哈欠,似睡非睡地閉著眼睛。我向窗外望去,注意到窗外的天不知不覺陰沉了下來,然後竟淅淅瀝瀝下起了雨,薄薄的水霧含情脈脈地融成一片。一時間光滑如鏡的黑色路面悶悶發亮,向遠處延伸著,一輛輛來往穿梭的汽車都性急地吞噬著道路,急速地向著遠方的某個目的地飛奔滑動。鉛色的天空一下子壓得很低,沉甸甸的使人不免心事重重。 雨幕中,夜間老婦人的影像便斷斷連連地在我的腦子裡閃來閃去,閃來閃去…… 忽然之間,在這細雨濛濛中,在這班車之上,我決定了一件事——為什麼我不親自去找一找那條細腸子衚衕尋訪一下舊裡呢! 這對於一向循規蹈矩,遵循上班、下班、菜市場三角形路線的刻板生活的我來說,實在是一樁異想天開的大事件。 由於興奮,我的臉頰不由自主地熱起來,心臟也不規則地突突亂跳了幾下。 我一側頭,發現小石正盯著我看,狡黠的樣子。看到我在看他,他便把目光故意越過我的臉孔,去看窗外。 剛才他肯定是假寐來著,他什麼時候睜開的眼睛呢?我下意識地捂了一下嘴。 小石又在沒話找話了,說,明天是週末,你正在想上哪兒去玩吧? 我佯裝沒聽見,自說自話一聲:怎麼說下雨就下起來了呢! 晚上,依然是稀稀拉拉地雨聲不斷,雨水有節奏地敲打在空調的室外機上,乒乒乓乓的,讓人感到身上一陣陣睏乏。 我和賈午早早地各自回屋休息了。 臥室的窗子半掩著,從隔壁鄰居家傳來綿綿不斷的笛子聲,那吹笛人顯然是一個初學者,反反覆覆單調的音節和琶音練習,有的音符還走了調,哩溜歪斜,有時甚至只是一個悠長的單音;孤零零地猶如一顆塵埃飄落下來,日子彷彿凝固了一般。那笛聲無論如何讓人聽不出樂趣,像一個罰站的孩子面壁而立的苦役。 時間還早,我躺在床上翻了幾個身睡不著,就起身溜到賈午的床上,兩個人挨著躺著。 屋裡黑著燈。我說,明天我們怎麼過呢? 賈午摟過我的肩:明天,明天就明天再說唄。 賈午好像也沒有什麼新鮮事可說,就沒事找事似的親熱起來。他連我的睡裙也沒脫,只是把裙襬掀到我的脖頸處,讓我的一隻腳褪出粉紅色的短褲,而他自己的短褲只是向下拉了拉,褪到跨下,我們隔著一部分貼身的內衣,潦潦草草,輕車熟路,十幾年的生活經驗提供了熟悉的節奏,一會兒就做完了。快得似乎像立等可取地蓋個印章。肯定缺了些什麼,卻也挑不出什麼不妥,像完成老師留的必修課作業一樣。    
夢 回(3)
做完事,賈午說,咱們還是睡吧。 我知道他這是在禮貌地請我回自己的房間。 然後,我們就各自睡下了。 次日,我早早就醒來了。天大晴了,已是清晨五點多鐘,窗外的天光已經透亮起來,厚厚的窗簾把房間遮蔽得朦朦朧朧。臥室犄角處的衣架上掛著昨晚脫下來的淡黃|色上衣,透明的長統絲襪吊垂在衣鉤上,彷彿一條折斷了的腿。房間裡的一切似乎還都未甦醒過來。 我躺在床上,思來想去,提醒自己,生活是不能深究的,尋訪細腸子衚衕舊居的事是否荒唐?這多像一個煽情的舉動啊!據說,一個人到了八十歲,他的思緒就會重新回到他的童年之中。難道我的心已經八十歲了嗎?如今是一個多麼實際和匆忙的時代啊,是不是我的步伐已經落伍了?時間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當你一步步向著它的盡頭大踏步地走近的時候,你來路上最初的模糊的東西,怎麼會愈發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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