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訊(下)(第2/4 頁)
碎往日理想光景,認清人情世故,謹言慎行,洞悉人性,方可無往不利。”
“其三,姑娘及笄取字,已為成人,須知為臣之忠,為人女之孝悌。工於算計,卻只會施諸親朋,此為愚人。”
“其四,身居亂世,善惡模稜,量度行德,無須拘束小節,徒使心為形役……”
……
春夜悄悄,偌大的郭府,只有前堂燭光明亮。
我悲喜雜陳,前世盼了又盼了人兒,此時此刻,竟真的就在我眼前,跟我秉燭夜談,聊起天文地理、歷史軍政。我們從陰陽五行聊到讖緯方術,從河圖洛書聊到伏羲八卦。從孫武、吳起兵法聊到三韜六略,那人還認真地聽我講起後世的《三十六計》。
我趁機接連向郭嘉拋問:
“佔據江東數郡的孫策,你是如何知道他必死於匹夫之手的?”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曹司空麾下的暗探,怎會尸位素餐?”
“史書不曾有先生身世記載,你是否與那郭圖一樣,皆是潁川大族?”
“諂主媚上,顧己利而失大義的爭權之徒,嘉恥與同族。”
“入曹營之前,先生與荀令君是何等關係?”
“鄉黨故交,同窗習業,以兄弟稱。”
“先生的‘十勝十敗’是否曾作腹稿?”
“腹稿?”郭嘉又啞然失笑了,“以少勝多之役,自古有之。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時袁氏勢大,兵力雖勝,卻內隱患無窮,下心離異,徒有其表;曹公善以機變,集汝潁文武臣屬,上下一心,故不戰而勝負已分。曹公何等明主,心中怎無分曉答案?我等謀臣,不過捧袂順言,助君雄焰耳。”
我思忖片刻,小心說道:“最後一問,尊夫人……與先生,是如何認識的?”
郭嘉莞爾:“這便不是小姑娘你該問的了。”
“我不小了,我已及笄,先生日後喚我子嚶便是……”我扭過頭,悶悶不樂,“只是,崔纓還是……想代尊夫人問先生一句,‘君隻身去為曹公赴死,奕兒他日若問阿翁何在,將何辭以答’……”
郭嘉神情黯淡,默不作聲。
“郭先生,這府內那麼冷清,你就不怕孤單嗎?”
郭嘉仍是不語。
我長嘆一氣,垂著眼又問:“克定鄴城之後,曹公大興土木,為群臣依功次造第,各屬官大都舉家徙居。你郭奉孝是曹操最親近的謀臣,為何偌大的軍師祭酒府,只有你一人和少數僕侍?”
“等司空平定幽州,萬事塵埃落定,再舉家遷來鄴城,為時未晚。”
“可是……你不是已經知道自己的宿命了嗎?”
“傻孩子,人生一世,終須有些希望的嘛,眼中不可只剩結局……興許,嘉能大難不死?”
郭嘉笑了笑,繼而撫額閉目,露出十分疲憊的神情:“北方未定,未可安家。況冀地幹寒,易生疾疫,是個是非之地。軍師祭酒?呵呵……嘉早知性命不久,這軍師祭酒一職,在我之後,仍有人繼之,屆時曹公便不必為新主擇府煩憂了。”
我聞言鼻子一酸,沙啞著聲音問他:“北方幹寒,你怕你妻兒得病,可你自己呢?”
郭嘉無言以對了。但他仍滿是精神地說:“其實,不曾舉家遷鄴之人,不唯有郭某一人。”
“先生是說——令君?”
郭嘉點點頭。
“荀令君與先生不一樣,他是……”我頓了頓,很難把某些話說出口,只好改口問他,“纓前世也同樣愛戴荀令君,只是深表遺憾,令君似與曹公有不少分歧……先生想知道荀令君的結局嗎?”
郭嘉看向我,我卻把頭又低了下去。
“位極人臣,卻終究是抱憾離開人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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