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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裡發生的一些事情,和我們在新聞裡看到的不一樣。”我把自己聽說過的一些事情說給老喻聽。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嚴肅地說:“不是的,不是像你聽說的那樣的。救人不是那麼簡單的。那個,在北川,都有那個生命探測儀。但是到處都埋著人,根本救不過來。救人不是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的,我親身經歷過。有一座樓塌了,測出來一個人,活著的,埋在下面。從早上8點就開始鑽孔,到了晚上7點還沒有救出來,後來我不等了。因為那個打洞很有講究,弄不好就又塌了,又不能傷到人。不是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的。”他舉起杯子,我和他碰了一下。
“救一個人就要這麼長時間,你想想看。”他說,“到後來,也不是麻木了,真的,沒有辦法想那麼多。”
“我有一次,走在路上,看到路旁有一塊東西,顏色好像臘肉,我還在那裡想,哎,這是哪裡來的臘肉。走近了一看,嚇死我了,是埋了一個死人。那個背露在外面,被什麼東西撕開了,又在那裡曬,顏色跟臘肉似的。”他又點了一支菸,笑了笑。
“我到那個北川火葬場去,我都沒有地方站。地上全是死人。而且都是小孩子。我沒有拍照——我在那個火葬場沒有拍照,有的地方我有拍照。”他說。我想,用的應該就是那個破舊的銀色小相機了。
“那個,真的沒有辦法想太多。”他反覆這樣說,“北川小學門口擺的都是小孩子的照片,密密麻麻。家長都在那裡哭。”他頓了頓,又說“其實並不是看到那些照片讓你難過,而是聽到家長的那個哭聲,聽得你心酸啊。”他低頭點了一支菸。
“到處都是死人,各式各樣的。那段時間,我淨做怪夢。都是怪夢。”他抽了一口煙。“有時候,在車裡累了閉上眼睛,眼前也全是怪影。”他低頭抽菸,不說話了。
作者題外話:這個章節有些沉重,再次祝福逝去的靈魂,在天國裡得到平靜祥和。
【45】沒有什麼是想不明白的
我想起汶川地震後,一次我和一個朋友義憤填膺的譴責央視的某位女記者,罵她臨陣脫逃,躲在賓館房間裡報假新聞。朋友卻還挺客觀,說一個女記者,去那種地方採訪確實不容易,不害怕不正常。他告訴我說,他爸爸的一個朋友參加過唐山大地震的救援工作,有一次曾經和他們講過,概念中的“死人”和實際見到的死人,尤其是這樣地震中死去的人,對人的震撼根本不是一個數量級的。他說他爸爸的那個朋友回來後好長時間從心理陰影裡走不出來,當時他周圍的親人和朋友都非常擔心。所以他說他能理解那個女記者當時的心態。
當時我想了想,這麼說也有道理,但還是反駁他說:“記者要有點職業精神的好吧,哪能因為害怕就報假新聞呢。”朋友卻一臉不屑的說:“那就是她的能力和她的職業精神向左了,領導沒選對人。反過來說,央視那麼多花旦啊名嘴啊,坐在直播間裡侃侃而談,他們為啥不去災區呢,哼,正應了那句話了,沒背景的妖怪都被孫悟空打死了。”我當時竟覺得無法辯駁他。現在聽老喻的一番話,我覺得那個朋友說的確實有道理,不害怕不正常。老喻應該是個心理強大的人。我突然覺得,說不定他身後有很多故事;說不定川藏線上的每一個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只有我,面目模糊,性格模稜,經歷蒼白。
“你晚上也住在北川嗎?”我問老喻。
“那裡怎麼敢住,也沒有地方可住。晚上回綿陽。”老喻抬起頭,長出了一口氣,好像終於從怪夢中走了出來。
他又想起來一件可笑的事情,說他有一次送一車災民回綿陽,到了市區想去廁所,就跑到一家肯德基裡面,結果他那段時間“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的,臉上身上又全是灰,看著和災民一樣,被那個裡面的服務員給攆出來了,笑慘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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