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雙向通話(1)(第1/2 頁)
城市夜晚燈火通明。
手機開始規律震動時,方清月剛洗完澡,正準備開始吹頭髮。
她自詡不是個過分矯情的人,過去的三千多天裡,已經將自己鍛鍊到儘量不在吹頭髮時想起他,不再想起同居時他總是如何耐心地幫她吹的,不再想起他的手指撫過髮絲時的神奇觸感。
而且當初他的學習能力超級強,明明自己的頭髮又短又硬,平時根本用不上吹風機和梳子,與她那不打理時蓬亂得像草垛的頭髮儼然是兩個極端。但給她吹過一兩次之後,他就迅速找到了關竅,不僅不會扯痛她的頭皮,還能輕輕鬆鬆吹得快又好看,後來甚至從善如流學會了按摩頭皮,力道恰到好處,活生生一個被刑警這一行耽誤的神仙Tony。
但當然,沒那麼純善,他會跟她提條件。比如他會耍賴非要她在吹頭髮的過程中唱歌給他聽,或者黏黏糊糊要她給他揉肩,或者撓她癢癢,或者其他一些更過分的要求……
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最初逃出國外的那段時間,她幾乎喪失了吹頭髮的能力,並在心理療程期間狠心把它們剪到有史以來最短,不想再因為這種細微又日常的動作而想他想到崩潰。她的心理醫生說她要練習情緒穩定,練習對抗戒斷反應,有意識、甚至不吝刻意地控制自己的思緒,最好能掌握隨時隨地專注的能力,哪怕是透過背書的笨方法,否則,那些白牆上的同一張臉就可能會在任何一個毫無防備的瞬間捲土重來。
十年前,她無法面對那張來自深夜積雪的臉,所以她用盡所有辦法,竭盡全力避免自己在無數的生活起居細節中想到以前的美好回憶。
可它們存在在她腦中,比原以為的更堅固、更紮實,為了對抗癔症,為了治好自己,她失敗過無數次,崩潰過無數次,隨時隨地心臟絞痛,失去氧氣,彷彿被絞殺上岸、無力掙扎的魚。
後來,她慢慢鍛鍊到適應,就像曾經適應著與他一起生活一樣,原路返回,再次去適應不與他一起生活。
但她清楚,他才是被無端波及的那一個。
十年,她花了近十年的時間,才鼓起勇氣重新回到離他稍近些的地方,淺嘗輒止,小心試探。
而如今,她卻開始想要更多了。那麼接下來,又該怎麼做呢?如果她主動一點、積極一點,他會是什麼反應?她可以直接跟他攤牌麼?肆無忌憚,蠻不講理,假裝過去空白無情的這十載光陰只需要一句“對不起”就足夠補償他?假裝兩個人心中再沒有任何被漫長時光沉澱下來的隔閡和細小疙瘩?他呢?他又真的會毫無芥蒂地讓她回去麼?
她回想起十年前的那個中午,醫院路面的鵝卵石彷彿磨鈍的刀子,慢條斯理碾著她的喉管,她記得那時為了不讓眼淚留下來,她撿來一片石頭藏進口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狠狠攥緊,讓疼痛啃噬手心轉移注意力。那時他就說過,他不會再給她後悔的機會,這輩子都不會。他從來不是會輕易食言的人。那她可以耍賴麼?嘴硬說自己沒有後悔?她只是想他,想他不算後悔,這樣可以麼?
——
方清月慢吞吞走到書桌前,低下頭,溼長髮絲卷落下來,一滴水滴在手機螢幕上正在閃爍的他的名字上。
她緩慢眨眼,按下接聽鍵,舉起手機放到耳邊,沒有馬上說話,但突然覺得好想他。
好想好想他。
“到家了麼?”
她點了點頭,隨即又想起他看不到,才“嗯”了一聲。
“怎麼了?”
他敏銳得彷彿能穿透世間所有阻隔,只聽著遙遠手機訊號傳來的聲音,就注意到她的一切細微情緒變化。
“什麼‘怎麼了’?”
方清月轉身,頓了頓,突然很想直接坐在臥室地板上。
她這麼想著,便也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