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木頭人(2)(第1/3 頁)
自畫廊向東兩公里,就是最近的高架入口,但他並沒朝那個方向開,而是在略過第一個路口之後又向前多繞了一小段路,最終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門口停下。沒熄火,也沒跟她說話,兀自挾持著她的手機下了車。
幾分鐘後車門再次拉開,一大袋五花八門的藥被冷冰冰丟到她腿上。
中西齊備。跌打損傷,外傷消毒,甚至還有一管泡騰片。
她攥著塑膠袋,吸吸鼻子,沒說話。
車窗外盡是閃爍跳躍的暗黃燈光,新聞報道說今天夜間會出現月全食,但從她的角度望去,正在兇殘吞蝕那一輪碩大無辜的圓玉盤的卻是遠處稜角分明的高架橋,天狗不知所蹤。
風吹得顴骨脹痛,可如果關上車窗,車廂裡的冷氣就會太快奪走膝蓋周圍殘留的炙熱溫度。她這麼想著,下意識輕輕摸了摸傷口邊緣。
“別碰。”
他緩慢低斥了一句,但目光自始至終平視前方,多一眼都沒分給她。
她側頭,望向那凌厲的眉毛弧度。她知道在雜亂的眉尾裡隱藏著一粒極小的咖色的痣,只有湊得極近才能看到。不過她竟然從沒發現,他的眉尾末端和耳朵內廓幾乎是絕對平行的走勢,而他的外眼角,還有兩道淺淺的褶皺——也許是這些年新長出來的吧——正好也能形成一個平行四邊形。離他邁入三十二歲還剩下不到一個小時,可從某些角度看去,他已經比以前滄桑了好多好多。
果然,她就是個後知後覺的木頭人。
這個塑膠袋,就像十二年前他在支援救災的學校巴士上匆匆忙忙攔車託司機塞給她的那個袋子一樣滿當得誇張,當時他眼角還沒有褶皺,笑起來時嘴巴會咧到耳根,清爽溫暖,像個無處不在的太陽。那次她就欠了他一句“你也注意安全”,直到分手也沒說出口,等她再想起說這句話時,他早已經變成一個會衝她毫不留情翻白眼的絡腮鬍男人了。
終於,回到他身邊半個多月,她終於開始無比真實地感覺難過。
或者是因為此時此刻距離太近,她只需要伸一伸手,就能觸到那個彷彿存在魔咒的平行四邊形,又或者只是因為左肩太痛。
也許她並沒有那麼想要觸碰他,如果她能把全部注意力放在身體的疼痛上的話。
隔壁車道的司機亮起剎車燈,她重新注視前方。
——
儘管都在城西,但如果翻開一張地圖,畫廊和她家也算是斜對角意義上的最遠距離了。這會兒高架還成段成段的堵著,於是他又開到高架下繞路走。正在被啃食的月亮徹底逃出她的視線,路過地鐵站時,她猶豫了一下。
“你可以把我放到那裡。”
但她知道他大機率不會。
“哼。”成辛以毫不遮掩哼了一聲。
“你要坐地鐵?”
是一種“爾等凡骨居然妄想上天”的語氣。
她默不作聲咬住下唇。
大二的時候,她曾經在某個老舊的露天地鐵站臺邊上摔了一跤,被閘門夾壞了書包,還有些更驚險的、她已經很多年不願意去回憶的事。所以她對地鐵有陰影,平時已經基本不太會去坐了。
“我是覺得那邊容易打車。”
他沒理她,就像沒聽見一樣繼續開車。車裡沒有音樂,也沒開廣播,街道兩旁盡是高聳又單薄的梧桐樹,又一片不長記性的葉子撲回雨刷懷中。
——
三十分鐘之後。
樓棟大門正對面的第二盞路燈是壞掉的,壞在她回國後第四天或第五天,成辛以的車最終就停在它下面。
直到這時,她才又一次後知後覺意識到一件事,他全程沒開導航。
記性太好吧,或是基於某種路痴所不能理解的異能認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