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1/5 頁)
“紛如,既然你為國立功,以後還是回到太子身邊去吧,跟著我太大材小用了。”她剛說完,就愣住了。這個鐵塔般的大漢,他垂下頭,全身在發抖,垂著的手握成了拳,在痙攣,她分明感到一種交織著怒意和悲痛的強烈情感在他體內衝激奔湧。“紛如……”她聲音微顫,“你不要誤會,你侍奉我多年,忠心耿耿,並無過錯。我讓你回去是出於一片好意,太子將來繼承大統,你就能成為一國之君的股肱,成就一番事業,功名垂於竹帛。”
石之紛如慢慢地抬起頭,明亮的月光照出他因悲愴而發黑的臉,眼裡燃燒著熊熊烈火,牙關咬得緊緊的,面部有些猙獰。不瞭解他的人看見他這副模樣,可能還以為他跟楚穠有深仇大恨。可是她何等懂他,知道那是深愛極痛在他身上的體現。
楚穠眼眶溼潤了,轉過頭去不忍卒視,是她不好,當年是她將他要來,現在突然之間她又不要他了。他的痛,她懂得。可是哥哥長大了,將會經常出入疆場,她更希望他在哥哥身邊,隨時保護哥哥。
她的想法,他當然也懂得,許多複雜的情緒在他眼底沉浮著,他逐漸地平定下來:不能守護她,那麼守護她最心愛之物,也是一樣的。這樣想著,他直視著她:“紛如將誓死效忠太子,公主放心!”他不再看她,轉身就走,走了幾步,突然又走回來,楚穠吃了一驚,他在懷裡摸了一下,手一揚,一方淡紫色絲帛飄展在風中,楚穠伸手抓住,石之紛如一言不發,不作任何解釋,轉身大步離去。
月光裡桂花閒閒地落下,夜風撩起陣陣清芬,楚穠展開柔滑如水的絲帛,淡如煙霧的紫色映襯著哥哥清遒的筆跡:明日,酉時初刻,薈蔚宮,凌波榭。 。。
第二節 初夜
楚穠就是在薈蔚宮長大的,自從伊妘謝世,多年來祿甫一直安排宮人打掃,不準任何人住進來。因此薈蔚宮中雖寂蕩無人,卻整潔如初。
很多年沒有來這裡,走過那池熟悉的碧水,看著自己水中的花容月貌,楚穠恍若看見了逝去的親孃。走進水上亭榭,她輕輕撫過亭中石案,一塵不染。過去娘常在這裡撫琴,那人琴相依的倩影彷彿還在水上飄忽。
晚霞染透了西天的雲,風吹雲走,彷彿一朵一朵忽爾開啟忽爾消失的巨大鮮花。楚穠的心也忽爾狂跳不已,忽爾停止跳動。
哥哥怎麼還不來?
冷風將夜色一點一點吹進水榭,為了今日的約會,她特意穿上哥哥從沒見過的一身水藍色薄綢深衣,單薄的衣料經不起秋夜的露重風寒。唉,哥哥怎麼還不來?等待中,她輕輕地哼起歌:
東門之楊;其葉牂牂;
昏以為期;明星煌煌。
東門之楊;其葉肺肺;
昏以為期;明星晢晢。
(東門外白楊壯碩,風吹來樹葉婆娑,本來是黃昏約我,卻等到星光閃爍)
歌聲隨著波光月影輕輕盪漾,過了很久很久,歌聲漸小漸無,飢寒交迫的她再無力唱下去。終於聽到了急迫的腳步聲,她頭也不回,只在微光粼動的水中看著諸兒的倒影。他只穿中單,外袍卷在手裡,從袍子裡拿出一隻油膩膩的醬羊腿,對楚穠道:“妹妹,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楚穠沒理他。
他在她身旁坐下,將香噴噴的羊腿湊到她鼻下:“餓壞了吧?別生我氣。譚伯來朝,君父宴請他,突然叫我去陪酒,事先沒告訴我。”
她這才微微側頭,沒好氣地說:“夜裡風寒,怎麼把袍子脫了。”
“喝了不少酒,熱,心裡又急,想著你在等我。再說,從宴席上給你偷了羊腿,藏在懷裡,咯得難受。”
她這才淺淺笑了,一肚子氣都消了,接過哥哥遞過的羊腿,津津有味地啃起來。
他湊上來:“餵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