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巾紙,揩著臉上的鳥屎。他仰臉看天,天上遊走著大團的烏雲,沒被雲遮住的天空,藍得好似墨水。一群白肚皮的喜鵲,喳喳地叫著,從北往南,亂糟糟地飛過去。落在老蘭鼻子上的屎,就是它們拉的。我聽到老蘭的一個部下說:老總,這是喜鵲屎,喜鵲屎,大喜。老蘭罵道:他媽的,亂拍馬屁。喜鵲屎也是屎!裝槍,我把這玩意兒全都轟下來!一個部下右膝跪在地上,將槍管架在支起的左膝上,從一個油光閃閃的火藥葫蘆裡,往槍筒裡裝藥。老蘭大喊著:多裝,足量,他媽的。老子今天運氣不濟,開兩炮轟轟晦氣。那個部下用牙齒緊咬著下唇,拿著一根鐵通條,將槍筒裡的火藥搗實。範朝霞抱著孩子走過來,罵老蘭:你乾的什麼鳥事兒,讓嬌嬌白吃了這許多苦頭‐‐我心中一顫,怒火和悲哀扭曲糾纏著直衝上腦門兒,他們的女兒,竟然也叫嬌嬌,和我的妹妹是一樣的名字。我不知道他們是有意還是無意,我不知道他們是好意還是歹意,嬌嬌妹妹可愛的面容,和她臨死前痛苦地扭曲著的面容,交錯地在我的腦海里閃回著‐‐老蘭的一個面孔俏麗的青年部下,走到近前,謙恭但是堅定地說:蘭總,夫人,不應該在這裡浪費時間了。我們應該到會場上去,去組織駱駝隊表演,如果駱駝隊能夠表演成功,也會大獲好評,至於鴕鳥隊,明年再訓練嘛。範朝霞用讚賞的目光看了一眼年輕人,罵老蘭:他就是土匪脾氣。老蘭瞪著眼說:土匪脾氣怎麼了?沒有土匪脾氣,哪有今天?秀才造反,十年不靈;土匪造反,一炮就成!你還磨蹭什麼?他對著那個裝槍的部下吼叫著,裝好了就拿過來吧!那個部下雙手託著槍,小心翼翼地遞給老蘭。老蘭對範朝霞說:你抱著嬌嬌走遠點,捂著她的耳朵,不要震壞了她的耳膜。你他媽的狗改不了吃屎,範朝霞嘟噥著,抱著嬌嬌往後退去。那個漂亮的女孩伸出一隻胳膊,尖聲喊叫著:爸爸,我也要放炮!老蘭端起土炮,瞄準了鴕鳥群,嘴巴里嘟噥著:你們這些扁毛畜生,不識抬舉的東西,讓你們跳舞你們不跳,那就去向閻王爺爺報到!他的胸前突然地炸開了一個焦黃的火球,然後是一聲巨響,隨即騰起一股黑煙。那支炸裂的土炮,向四面八方飛去,高大的老蘭,愣怔地站了片刻,然後往後便倒。範朝霞尖叫一聲,抱在懷中的嬌嬌落在了地上。眾人木了片刻,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然後才突然省悟了似的,一起撲上去,亂紛紛地喊叫著:蘭總!蘭總!……
部下們抬起雙手血肉模糊、滿面烏黑的老蘭。他一邊掙扎,一邊暴躁地喊叫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三叔啊,侄兒看不見你了啊……這個混蛋,對他的三叔真是情意深長。也難怪,他們蘭家上輩人,大半被斃了,少數幾個,也在後來的艱難歲月中死了,只有他這個沒有見過面的三叔,像一座高大的神像一樣在他的腦子裡放光。部下們把他塞進別克轎車的後排座位上。範朝霞抱著孩子擠在前排駕駛副座上。轎車歪歪斜斜地爬上大道,一路鳴著響笛,向西急馳。迎面而來的一支高蹺隊,被轎車沖亂了隊形。一個踩著高蹺的男子,跳到路邊,腿上的一根木蹺陷入路邊鬆軟的泥土中,踩蹺的人身體眼見著歪斜下去。幾個踩蹺人,在堅硬的瀝青路面上蹦著使以援手,把陷在路邊的同伴拖出來。這讓我想起十年前的中秋時節,我和妹妹把將尾巴插在堅硬的路面上產卵的螞蚱拔出來的情景。當時,我的母親死了,父親被抓走了,我和妹妹成了孤兒。我們去南山尋找迫擊炮彈,走在路上,東邊一個銀白的大月亮升起來,西邊一個鮮紅的大太陽落下去,黃昏時刻。我們腹中飢餓,心中淒涼。秋風輕輕吹,路邊的莊稼葉子刷刷地響,秋蟲在糙叢中鳴叫,聲聲淒涼。我和妹妹從路上往外拔螞蚱,螞蚱的肚子被拉得很長。我們蒐集幹糙點燃,把那些拖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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