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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雖然已經小了些,伏在地上的冰兒渾身上下還是被淋了個透,臉色在陰灰的雨霧下看不分明,只見她緊緊閉著眼,咬著唇,肩膀被按住,她的一雙手死死摳住地面的磚縫,指甲劃得磚頭沙沙作響。再往下看,此番捶楚,衣物下半截透出道道杖痕,雪灰色袍子片片破碎,漸漸已經是血浸的一片,隨著荊杖的起伏翻舞,還有血點兒伴著雨水在不斷地滴濺,點點鮮紅在地上氤氳開,又被雨水沖刷成大灘的圓斑。冰兒痛得渾身都在劇烈顫抖,到實在忍不住之時便是重重地喘一口氣,卻楞是不肯發一聲求饒。行刑太監見她不叫不喊,怕乾隆疑自己徇情,打得格外賣力,可以清楚地瞧見他肌肉的一張一弛,每一杖都打得入肉三分。
“狗奴才!下這般死手做什麼!”乾隆暗罵著,心頭一陣陣絞痛。聽聽喊數的剛到二十幾就已經是血流漂杵了,恨不得立刻叫停,可看到冰兒臉上,還是倔強不屈的神色,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應該是咬牙咬得太死的緣故。她還真是寧願被打死,也不服輸求饒。乾隆心裡的火氣又騰地上來了,倒要看看她有多硬的骨頭。
乾隆驀地別轉頭,目光鎮定地一掃殿上已然嚇呆的眾人。令妃看了一會兒,見血肉橫飛的實在不忍,終於低聲求情道:“皇上,已經打了快四十杖了,五格格一個女兒家,哪受得了這麼重責?”見乾隆冷著臉沒有反應,咬咬牙又道:“她縱使想認錯,也得停下來給她個喘氣說話的機會呀。”皇后見打得重了,忖度著連令妃都出面討情了,自己今天被純妃所誤,說了好些錯話,此時不能再不說話,也過來求情:“皇上,冰兒年幼無知,稍加懲戒就可以了。饒她這次吧。”
乾隆還是不說話,等荊杖又重重落了幾次,才毫無表情地說:“打到五十杖後,先帶上來問話。”
剩下這几杖打起來雖快得很,但以身受之的冰兒,痛到眼前昏黑,又要硬撐著不肯呼痛求饒,憋得胸口發悶,呼吸不繼,心臟跳得緊一陣慢一陣,只恨自己將死未死,倒似捱過了幾個時辰,忽而杖聲停了,隨即身子一輕,有人架著冰兒的雙腋扶起了她,她嘗試著想走,可雙腿彷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動彈不得,只得任由太監架著往前拖,每行一步,便牽得渾身劇痛。到了殿裡,眼睛一時適應不過來,好一會兒方才朦朧看見眾人神色,嬪妃們皺著眉頭不忍看,和敬公主背過臉悄悄嗚咽起來,而父親……她不願抬頭看他,心裡說不上是怨還是恨,只隱隱感覺他目光復雜,卻不肯多想。
冰兒突覺身體沉重,兩旁太監放下了她,人只能癱軟地跪在地上,手努力撐地,兩臂無力地顫抖。乾隆見她臉上被亂髮粘著,縱橫流淌地不知是淚水、汗水、還是雨水。烏黑的發下,面板慘白,嘴唇蒼紫,有幾處被咬破的地方血紅,滴下鮮血掛在下頜。指甲掐得太狠,都翻翹起來,指尖盡是烏紫,她也覺不出。她的牙關緊咬,呼吸似乎已經窒住,憋到臉色發青時才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渾身緊繃,肌肉痙攣,抖得像秋天裡的樹葉。乾隆覺得胸口一滯,隨後酸澀的滋味泛上來,聲音卻平靜而冷酷:“知罪了嗎?”
“……”冰兒已被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也不覺得疼痛了,只是心裡一陣陣發悶,眼睛澀重得似乎睜不開,靠雙手支援著身子,手已經軟得幾乎要癱下,強自支援而已。她喘了半天,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聲兒。令妃噙著淚蹲在她身邊,一手扶著她,一手用手絹擦她臉上的水和嘴上的血,柔聲道:“別急,冰兒。和皇阿瑪說‘知罪了’,說‘下次再不敢了’……說啊。”
冰兒用盡全身的力氣挺起耷拉下的脖子,翻著眼睛看了乾隆一眼,嘴唇動著,聲音勉強可聞:“……不……不……不……”眼皮無力地垂下,眼角便被擠出一顆豆大的淚珠。乾隆已是明白了,又失望又惱怒又無奈。令妃還沒懂,一個勁兒地問:“你在說什麼?是‘不敢’嗎?是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