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第1/5 頁)
京師商賈輻輳,最知名的集市有四,分別為建康大市、湘宮東市、歸善北市與秣陵鬥場市。杜掌櫃帶簪纓來的便是最繁鬧的大市。
此處店肆林立,人煙囂嚷,又因南朝佛教興盛,梵剎眾多,大市毗鄰著建初寺與幾座彌尼小寺,林林總總,行客稠密。杜掌櫃和任娘子一左一右,護著簪纓來到唐記的堂口,杜掌櫃且行且道:
“本想清了大市的內場,免得魚龍混雜衝撞小娘子,又想小娘子也許喜歡熱鬧,便不曾興師動眾。小娘子若有任何不適,千萬要與我說。”
簪纓吃了一驚,望著眼前這一眼看不到頭,儼然自成一城的大市,“這麼些商賈遊人,能夠清場?”
杜掌櫃笑道:“一句話的事。”
簪纓睜著圓圓的眸子,看不夠似的回望人煙,喃喃道:“不須如此,我喜歡現下這般。”
她並非有多喜歡熱鬧,只是從前在那座壓抑的宮城裡,她身邊的每個人皆謹小慎微,低聲細語,好像生活在九霄高塔之上,高聲便恐驚動天人,大步便恐跌落深淵——她喜歡這樣鮮活的紅塵人世。
進了把頭第一間的店堂,卻見南面壁幛下,供奉著一尊白鬚公陶像。
杜掌櫃對小娘子解釋:“商家多供陶朱公范蠡,唐氏不同,供奉的是商祖白圭。白公,戰國洛陽人,據傳師從鬼谷子,得鬼谷門金書一卷,從此居奇交關,縱橫商道,被譽為天下治生之祖。”
簪纓聽後,忙摘下帷帽交給阿蕪,斂神正色,在陶像前上了三柱香。
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身後那些二掌櫃們便忍不住笑起來。
簪纓聽笑,不明其故,耳根先有些發紅,細聲問:“是我何處做得不妥?”
這些人都是跟著唐素一路闖蕩過來的唐氏門人,時隔多年又見東家血脈,還是如此一位柔軟矜貴的小女娘,敬猶不及,哪敢笑話,連忙道:“不是不是,是我們東家從前……嘿,何曾見過她老人家好生拜過白老兒一回,都是生意場上一不順心,就來摸摸白公的腦門,說:老頭兒,吃進那麼多香火,光打盹兒可不行吶,你得保佑你的徒子徒孫。”
簪纓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模訪阿母語氣,腦中不由勾勒出一位灑然不拘的形象,抿唇忍俊。
再細看那尊陶像,果然冠帽處比旁的地方油亮些。
她含著笑意的眸子水亮亮的,又有些疑惑:“她老人家?”
“哦……不是不是,”一個穿葛布彈墨袍的越姓掌櫃道,“小東家莫怪,是咱們從前愛與東家玩笑,東家自然美若天仙,半點也不老……”
這話又是耍貧了,杜掌櫃佯斥一聲,“行啦,當著小娘子面前胡說八道的沒個完。”說著,引小娘子在茵席上歇息。
簪纓見眾人說起已故的阿母,不是唏噓感傷,而是眉飛色舞,仿若昔人猶在,便知阿母當真很受愛戴。
她如今能得到這些叔叔伯伯的幾分眷顧,自知是受了母親餘澤的緣故,並非她本人有多好,卻仍由
衷地覺得幸運。
人死便如燈滅,不是誰都有第二次機會的。
她實在已經足夠幸運了。
“讓一讓、老越,擋道了!”
這時,一道略顯粗曠的嗓音從堂口傳來,大門邊堵得水洩不通的二掌櫃們自覺讓出一條道,一個滿面紅光的絡腮男子趨步進來,掌心墊著一方雪白絲帕,雙手捧著盞冰酪酥,來到簪纓面前。
臨近,他又頓促步子,當心地將那冰盞子交給簪纓身旁的小婢,又退兩步,棒槌一般粗的大手將帕子一揉,憨笑道:“聽說小東家愛吃冰酪,這是咱們大市裡的手藝,不比西市的差,小東家可嚐嚐。”
簪纓忙道多謝,又問:“掌櫃貴姓?”
絡腮男子支牙一樂,“敝姓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