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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過窗,釋名的神情在茶煙後不甚分明,他悠悠說道:「你既問了,倒也沒什麼不能答的。」
益州南城有戶織造人家,其家主老年得子,便極為疼愛那白胖小子,命上下都喚他為「臻哥兒」。
這家業雖大,但人丁單薄,家母早亡,姑娘們又皆已出嫁,況且家主時常需要外出採購貨物,唸到只有臻哥兒一人在諾大的府邸中生活,於是又讓自己的幾個侄子住了進來陪他玩耍。
但那幾個侄子在大人的唆使下,變得極為心術不正。
「拿來!」崔良帶著兩個弟弟,把臻哥兒堵在了牆角,搶奪著他手中的琉璃馬。
那是上一次家主從西海回來時給他帶的小玩意兒,頗為稀有。
臻哥兒緊緊抓著自己的小馬,任憑他的堂哥們擰掐自己的胳膊,不肯撒手。他蹲在牆角,抿著小嘴,眼淚無聲地在臉上流淌。
崔良見他冥頑不靈的樣子,面上便不好看起來:「你爹搶我爹的家業,你又是個白眼狼,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他狠狠吐了口唾沫,掉落在臻哥兒的銀絲小褂上。
「哥,這小子就是不肯給,怎麼辦?」琉璃馬被臻哥兒藏進了懷中,崔意怕被下人發覺,不敢製造出大傷口,搶奪不成,惱怒極了。
「誰又稀罕這麼個破玩意兒!」崔良想了想,解開襠鏈,讓兩個弟弟抓著臻哥兒,對準他,淋漓暢快地撒了一泡熱乎乎的童子尿。三人哈哈大笑起來。
臻哥兒嗅到那股子難聞的氣味兒,本想死命掙扎,又怕琉璃馬失手掉出來,只好咬緊牙,抵著自己的雙腿,垂頭忍耐著,像是一隻抱住了自己的小刺蝟。
崔良見差不多了,眼珠一轉,抓來了大把大把的細沙泥土,盡情地揮灑在了小孩的身上,頓時,臻哥兒看起來更加髒兮兮,實在是狼狽不堪。
看自己吐出的唾沫已經被掩蓋住,髒小子臉上全是濁黃的液體,崔良笑得彎下腰,簡直要飛出眼淚。他帶著弟弟們跑出來園子,呼喚著管事:「芳娘子,臻哥兒又把自己弄得一團糟囉!」
芳娘子與崔良的父親早就背地裡勾結在了一塊兒,眼下家主不在,見崔良幾人又欺負起了臻哥兒,她不以為意,彎起狹長的媚眼,掐了掐崔良的臉頰:「臻哥兒真不聽話!還是你們這幾個孩子最惹人疼,對不對?」
她笑著與孩子們說了幾句話,起身淡淡對小丫鬟們說道:「我們是大戶人家,臻哥兒卻一天到晚在那些汙穢地方撲騰,每次都弄得自己不成樣子。得好好管教他一番,免得不像個大家公子。今日,你們誰也別為他清理,小孩子,總要吃點苦頭才知道什麼不該做!」
丫鬟們面面相覷,迫於淫威,只得行禮稱是。
臻哥兒坐在牆角,手臂上全是青紫印子,被衣袖遮著。他嗚嚥了聲,發著抖,把琉璃小馬狠狠拋了出去。
這種父親的愛,不要也罷!
馬兒砸在石板上,頓時碎成了幾瓣剔透的破片。
他望著已然破碎的小玩具,眼中儘是委屈和孤寂。
還沒等到臻哥兒學會告狀,兩日後,下人傳來了訊息,家主在一場海難翻船中沒了蹤跡。
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家主大概是再也回不來了。
靈堂上,臻哥兒穿著一身縞素,靜靜坐在空蕩蕩的棺材旁,小小的身子蜷縮著,一聲不吭。
靈堂外一陣喧譁,那是堂伯們在爭分財產,甚至還傳來了笑聲。
臻哥兒雖有些懵懂,卻也莫名地有些明白了,從今以後,只怕他的日子會更加不好過。
看著家主的牌位立在了祠堂中,他轉身鑽過各懷鬼胎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奪門而出,奔向園子的角落。那一片石板上早已沒了任何痕跡,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他固執地跪在草地上四處摸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