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第1/5 頁)
簪纓聞聽此言,瞬間想起前世自己受過的割臂之痛。
她可從未聽說過李景煥有這種自殘的嗜好,他常愛端著一國儲君的架子,保養自身還來不及,豈會做這種傷身損己、又容易授人話柄的事。
無緣無故的,李景煥何以如此?
——假若是有緣有故呢?
一直以來,簪纓以為只有自己是重生的,此刻突然竄上心頭的另一種猜測,讓她後背陡然發寒。
如果李景煥也是重生之人呢,他記得她上一世的遭遇,所以決定用自殘的方式來賠償她?
可也不對,他怎麼會有這個良心。
她生不如死地活著時,李景煥尚且不聞不問,縱使重活一回,也不過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再者,她上一世夭殤惡死,死前怨恨不甘,遊魂鬱結,不知是否因為如此,才有了重生的奇遇。簪纓上輩子沒能看到李景煥的下場,除非他被叛軍攻入宮城後,也橫死於非命……
不過眼下只有風聞,僅憑他割臂一事去推敲,多少想當然耳了。
短短鬚臾,許多猜測在簪纓腦中過了一遍,面上不動聲色地退出中齋。
走出殿門時,簪纓忽然回頭,目光輕哀:“父皇,小時候我很害怕,您那時為何沒來保護阿纓?”
李豫被這聲父皇喚得猝不及防,然後他便看見簪纓眼裡直直滾下一顆淚珠。
從未見過簪纓哭泣的皇帝剎那失語。
李豫忽然想起了,離世前半年都不肯與他說一個字的阿衛,臨終前請他過去,提著最後一口氣將這孩子的手交到他手裡,懇求他善待阿纓。
他當時流著淚,答應得好好的。
結果卻食言了。
他不是不疼惜阿衛放不下的這個孩子,只不過他既是君父,又是君王,他可以給阿纓尊如公主的身份,卻忌憚唐氏底蘊厚重不好掌控,與其用心教養出第二個唐夫人,不如讓阿纓做一個單純無憂的小女娘。
是以,李豫雖知道庾靈鴻的那點私心,除了暗中敲打過幾句不要太過,便也聽之任之。
然自簪纓退婚以來,宗室蒙受的損失與非議前所未有,李豫不止一次地想:他是不是錯了……
若從一開始,他便真心實意對待這孩子,阿纓眼下是否已與太子訂了婚?她當初不離宮,便不會與十六產生牽扯,那麼十六在她及笄當日,也許根本便不會留在京城,也就沒有後面的這些事。
後悔和愧疚交織成一張密網,纏在這位老態顯現的晉帝心頭,他茫然地抬頭想留住簪纓,卻發現那少女早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皇帝獨自在燕寢中黯然良久,召來御前秉筆太監何師無,啞聲下諭:
“去,告訴戶部,發往前線的糧草不可缺斤少兩,教朕知道誰敢從中弄鬼,定懲不饒。”
這是他欠阿衛的,也是他欠阿纓的。
何師無頷首應諾,同時捧出一隻四方檀盒奉上,只見盒內的黃綢底子正中放著一
顆呈現丹褐色光華的丹藥。
“陛下,您該服丹了。”
李豫疲憊一嘆,伸手取丹放入口中。
何公公卻行退下,低頭時,目中有碎芒一閃而過。
卻說簪纓離了中齋後,便面無表情地抹掉了那滴不值錢的眼淚。
她不奢望憑區區一滴淚,就能讓虛偽到骨頭裡的皇帝如何痛徹心扉。能給他添堵就是好的,萬一還能激起皇帝所剩不多的一點良心,佈下一顆種子在他心裡,那便是意外之喜。
從前她有多少次想哭而哭不出,如今那位葛神醫治好了她的沉痾,她可跑可玩可哭可笑,總不能白遭一回罪,要物盡其用才好。
此時簪纓心裡最在意的一事,還是李景煥自殘的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