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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宮東的一塊大平地,搭起了好多簡易帳篷,一隻連著一隻,遠遠看去彷彿江河上的連帆。與水上的景象不同的是帆與帆之間看不到桅杆,倒是有不少劍鋒戟尖時不時從其中冒出來,映著太陽發出凜凜的寒光。
那是隨駕南軍的宿營地。南軍士卒由中尉率領,已於先一天到達上林苑的離宮,他們的職責是保護聖駕和宮眷的安全。這次春遊,非但未央宮長樂宮裡能來到都來了,太子宮和幾位在京藩王也帶著家屬隨行;其他,還有幾家重臣和主要外戚也拖家帶口地來湊熱鬧。
一彎小溪從不知哪個山間流出來,
橫穿過離宮,在建築群中間分成兩支,一條跳躍地奔向遠處樹林,一條蜿蜒地流淌過草地。
館陶翁主阿嬌沿著溪流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路默默無語,自己也不知道往哪裡去。
三繞織錦質曲裾,遠遠地看過去潔白如雪,只在邊緣上繡著連枝的棠棣花紋飾;花叢中有與錦緞底色相近的交織的蛟龍潛伏遊移,每條小龍的嘴裡還銜著顆小珍珠。橘黃色的紗羅底裙打著密密的褶子,隨著微風和少女徐徐的細步緩緩移動,散開時露出上面平鋪繡制的菱形吉祥花紋。前端高高翹起的雲頭鞋履從紗裙下只露出鞋頭,踏在碎石鋪砌的宮道上,無聲無息。
才走了沒多久,阿嬌就聽到後頭跟隨的侍女們在竊竊私語。
嬌嬌翁主疑惑地回過頭:‘嘀咕什麼呢?’
侍女們見被少女主人發現了,都安靜下來,雙手交握放在腹部位置,躬身恭立。
宮女中品級很一般的魯女官自持伺候阿嬌貴女的時間最久、同僚中資格最老,就搶前兩步,提請館陶翁主是不是別再往前走了。
這裡不比皇宮;在宮裡,怎麼逛都沒關係。
而上林苑,是為狩獵目的而特設的龐大園林。如今皇帝巡幸,雖然帶足了近衛軍,離宮的保護也很森嚴;但野地畢竟是野地,誰也保不準哪個犄角旮旯會突然鑽出頭野獸來傷人啊!聽說,初春的獸類最是兇猛——熬過一個漫長的冬季,都餓急了嘛——每年,上林苑附近的村莊都會有幾口人折在出來覓食的野狼野豬嘴裡……
“翁主,慎之,慎之啊!”
魯女官越說越緊張,到後來竟然還神經兮兮地四面看看,似乎周邊就埋伏著豺狼虎豹,隨時都會竄出來吃了她似的。
同行的端木女官跟著幫腔,直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翁主真的想往密林裡走走,最好等一等,讓我們先去叫些侍衛進來跟著,以免萬一遇到什麼野獸,一群女孩子一點防衛能力也沒有。
阿嬌越聽越煩,
‘還找侍衛?那還不把阿大也驚動過來?’也懶得囉嗦,阿嬌甩了甩袖子,繼續漫步——她就不信了,裡三層外三層的南軍環繞著,哪隻猛獸那麼不開眼,存心來找死?
“翁主,翁……主??”
魯女有些急了,巴在後頭邁著小碎步追,別的幾個宮女的聲音裡都帶哭腔了。
沒轍,嬌嬌翁主只得停下來,
撿了個齊膝高的大樹根坐下,然後,沒好氣地瞪了侍女們一眼——好了吧,這回滿意了吧?
端木等人在阿嬌貴女身後三步遠站成個半圓,齊齊賠笑。
夾帶著春天獨有新鮮潮溼氣息的風吹過遠處的樹林,
梧桐樹的葉子大多剛長出來,滿枝滿椏的淡綠嫩綠隨風搖曳,恰如未央宮裡舞女們跳‘踏歌’舞時款款擺動的長裙;松樹的針葉從來都是那個老樣子,綠得深濃,綠得暗沉暗沉的,彷彿積壓了不知多少年的心思。
只有溪流中的流水,肆意地快樂地一路歡蹦亂跳過淌過,彷彿不諳世事的稚齡兒童,一年四季炫耀著他們的幸福。
‘孩子呀!童年的上巳,童年的上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