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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口渴,他要找一間便利店,寒冷令膝蓋發麻,身體顫抖不止。嘉羽覺得頭重腳輕,好像有什麼淤積在腦袋裡,必須得到釋放。他整了整衣領,又蹲下繫緊鞋帶,嘴裡數著一二三,接著飛快地跑出去。空氣在流動,髮梢拂過耳際,發出細碎的聲響。他跑過光禿的樹幹、打烊的商店、壯觀的垃圾堆,四肢回暖,雙腳也恢復知覺,有汗從毛孔滲出,刺得面板隱隱發癢。一種甜甜的氣味彌散開來,他深吸一口氣,又急促地吐出來。他停下時,發現自己已到了街角。
左邊有盞燈還亮著,勉強看得出這間平房暗灰色的外牆和硃紅大門,多麼熟悉的搭配。嘉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一步,再一步,一股電流貫通大腦——是那不勒斯!在一條面目全非的街道,這間酒館竟然倖免遇難,真不可思議。那種感覺就像掃除時清理礙眼的故紙堆,卻意外發現多年前的情書,雖然字跡模糊不辨,但依然很開心地再次擁有。
嘉羽走過去,發現門已上鎖,一個貨攤還孤零零擺在外面。他要了瓶水,付錢時瞥見一部電話機,上面閃爍著時間,凌晨五點。他接過零錢,猶豫良久,攤主問他還有什麼需要的,他應了一聲,說沒有,便轉身走開了。她還在睡覺,等天亮吧,天就要亮了。
4。
梅紋離開播音室的時候瞥了眼牆上的掛鐘,時針指向五,分針正不緊不慢地劃過十二,秒針機械地轉動,不發出絲毫聲響。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中,任何聲音都是嚴格禁止的,除了主播的話語聲。她隔著玻璃嚮導播揮了揮手,門便在她身後悄然關閉了。沿著走廊,和每一位擦肩而過的同事打招呼,大樓裡永遠是匆匆的身影和幹不完的工作,彷彿一個封閉的時空,置身其中,根本無法感到時間的變化。縱然有時鐘做參照,卻時常擔心,眨眼之間,外面的世界或許已經飛轉了一個世紀。
電梯的鏡子裡,她久久凝視自己的面孔,那是一張勞累過度的蒼白麵孔。雙眼通紅,血絲像樹根一樣從虹膜邊緣擴散開來,眼神被慘白頂燈覆蓋,更顯得暗淡無光。皺紋漸漸爬上眼角,細密交錯,她彷彿看到自己的青春從這些細縫中流出,並且被瞬間風乾。頭髮隨意堆放,懶洋洋地貼在臉頰、脖子和肩上,還有幾絲因為靜電而滑稽地翹在半空。她無力再去想象卸妝之後的情景,同時又感到可笑,曾經瞧不起化妝的她,曾經堅持要永遠素面朝天的她,才幾年光景便要向時間低頭了。真快啊,天亮後就是她的二十五歲生日,她卻甚至沒有準備好迎接這天的到來。
走出電梯的時候,梅紋發現自己已經全然忘記去年的願望。
旋轉門無休止地轉動,即使在萬物沉睡的黎明之前,它將梅紋從溫暖的大廳帶入刺骨冰冷的空氣裡。她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裹緊大衣,聯想到剛才在節目中輕描淡寫地介紹天氣時是多麼虛情假意。她是否還自作聰明地提起過全球變暖,並說嚴寒是對暖冬最好的撥亂反正?真是不可理喻。
坐進車裡,將空調溫度調到最高。城市空蕩得像另一個星球,街道比平日寬闊許多,這是一個靜謐的時刻。梅紋望著後視鏡裡遠去的大樓,樓頂碩大的“浮聲”的霓虹燈逐漸縮小,終於成了兩個暗藍色的圓點。我就是漂浮在這座城市上空的聲音,成千上萬的人伴著我的聲音入睡甦醒或者失眠,他們從未見過我,卻牢記我的聲音。梅紋想到這裡,一絲責任感油然而生,畢竟,她認為自己是熱愛這份工作的,她願意一直這樣下去。她踩下油門,在黃燈變紅前闖過路口,朝家的方向飛馳而去。
長篇連載 那不勒斯的九月(4)
5。
嘉羽衝了澡,換上暗紅的襯衫,裹上黑色毛衣和風衣,從箱子裡翻出一條淺灰色圍巾。在溫暖的美國南方,這樣的行頭是毫無必要的。他習慣了穿著人字拖和寬大T…shirt徜徉在校園裡,四處與認識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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