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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眼瞧了眼張玉鳳,到底是年輕,亦或是人家心裡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兒,張玉鳳睡得很好,連個黑眼圈都沒有。
他嘆口氣,揹著手,走出了上房。
過年了,家裡的大小事情他都得跟著操心。這麼多年了,要想放手是不可能的。幾個媳婦,沒有一個能讓他真正放心來。他恨不能再生出兩隻手來。
在這個小院兒裡,他習慣了指揮一切,過問一切。即使是針眼大小的事情,他也要一一去安排,甚至親自動手去做。家裡的活計,別人不干他不高興,別人幹了,他又不放心。他這副心性,誰拿他也沒輒。
他從東屋出來走西屋,從西屋出來走二房、三房,一點也沒閒著。當他直進灶間的時候,看到何氏正用花布包了頭,拿著雞毛撣子撣灶間牆上的灰,就忙喊道:“輕一點兒,輕一點兒,別弄得灰塵滿屋的!”
他說完,就把雞毛撣子接過來,小心翼翼地掃。何氏在旁邊沒事兒幹,一轉身,想到外頭去幹別的活兒,卻又被他喊住了:“你要上哪兒?”
“爹,我去簸點瓜子。等來客好上盤。”
“一會兒我去簸吧!”
“那……爹,我幹啥?”
“上東山嶺去吧。”張老爺子說。這時,他想起何氏的爹了,他的那個老兄弟。他要何氏去給他爹上墳去。
何氏應了一聲,就去準備上墳的東西去了。
何氏出屋沒多大功夫,張老爺子回到自己屋裡,取出一些上墳用的東西。張老太太的墳也在東山嶺上,嶺上有一道藏龍溝,過了溝上了山的脊背。她的墳就在那裡。在過年的時候。張老爺子終於想起她來了。
何氏正收拾呢,張老爺子已經先她一步上了山。何氏挎著小籃子,匆匆地出了小院兒,她踏著積雪,獨自一人,上了東山嶺,去給她爹孃上墳。
她本想讓張義忠跟著他一起去,但看到他和孩子們忙著貼窗紙,掛紅燈籠的,就沒敢吱聲。
她想。自家男人回來了,她就已經很滿足了。不能再要求他為自己做些什麼。上墳啥的她自己也能去。到時,到了墳前和爹孃解釋解釋,為她男人說幾句好話,她爹孃一定泉下有知,體諒他的。
皚皚的積雪,在太陽的照耀下閃著炫目的光。山嶺是白的,墳也是白的。在白雪的覆蓋下溶為了一體。不細心。就分不出哪是雪,哪是墳。
何氏站在爹孃的墳前,心裡很難受。她慢慢地跪了下去,在雪地上擺好了供品,然後用火摺子點了一疊子的黃裱紙。她盯著那些紙,看它們一張一張地燃燒,化為灰煙,嫋嫋地向四處飄散。在這火中,在這煙中。她又依稀看到爹和娘。一聲聲,輕柔地喊著她的名字,將她抱自己他們的懷裡,心酸地看著她半白的頭髮,發自內心的心疼她……
這時,何氏哭了,哭得很傷心。
這個世上再沒有人能像爹孃那般疼愛她了。不管她做了多麼莽撞的事情,說了什麼不中聽話,都不會被罵,被罰。自家男人雖好,但他與公婆是一條心,她也沒少受委屈。
何氏跪在雪地上,“爹啊”“娘啊”一聲一聲的哭喊著,聽得山間的出來覓食的鳥雀都驚飛了。
就在她哭的時候,從她的身後,傳來了吱呀支呀的踏雪聲。
她一扭頭,迷濛的淚眼,看見了一雙腳。她順著這雙腳看上去,原來是張義忠來到了她的身邊。她趕忙從地上爬起來,但那裡的淚,卻仍然止不住的往下淌。
“別哭了,啊!”張義忠輕聲勸道,同時伸出他那粗糙的手指,笨拙地抹去她那眼角的淚。
何氏抬起頭,望著他。他是她的男人,她是他的女人。他們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了。她已經習慣了他對她的呵斥,習慣了他對她的吼叫。對於這一切,她習慣了。她可以默默地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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