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第1/5 頁)
董重裡再次上前,抱起楊桃橫放在床上。楊桃的雙腳被泡進一盆熱水裡,她的
掙扎越來越輕微。盆裡的水熱了又涼,涼了又熱,每換一遍水,董重裡都要將楊桃
的雙腳抱在懷裡細心地揉一揉,搓一搓。
“回來幾天了,一直沒有好好同你說說話,外面在落雪,也做不了別的事。先
告訴你,那年我是怎樣逃出天門口的吧!是餘鬼魚他們將一隻大皮油挖空了,倒過
來像用竹筐罩麻雀那樣將我蓋在簰上。簰在河裡走,我在皮油裡面敲著根根竹子說
書給他們聽。
後來我就去江西省尋找關於蘇維埃的真理,剛到贛州就聽說政府軍殺進瑞金城
了,只要是兩條腿的東西,不問死活先砍三刀再說。
我在贛州兩年,一直不敢動腳,好在我學贛州話學得好,很快就能說書給當地
人聽。最後還是從報紙上看到,從瑞金城逃出去的那些人到了陝西省的延安一帶。
於是我又往北方趕。我一向就會說安徽話和河南話,一路上不僅靠說書為生,還攢
了一些錢。天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那年落凍雨時來天門口的鄧巡視員你還記得
嗎?聽說杭九楓在四川萬源碰見他時還是威風八面。鄧巡視員後來的結局只有我清
楚,很慘!“
董重裡將抱在胸口上的雙腳放在大腿上,換了一種手法,用彎曲的中指關節緩
緩地往那腳掌上頂。
“過黃河的第三天晚上,碰到一個說羅田話的女人。她從我說的陝西話裡聽出
老家一帶的口音,馬上纏著我,要我扮作她的丈夫,回頭往武漢走。說羅田話的女
人剛從我想去的地方逃出來,按照已被槍斃的丈夫的罪名,她還應該被槍斃一回。
我雖然答應了,心裡想的卻是將她送到信陽為止。也怪我,沒有去想,她既然逃出
來了,還有什麼好慌張的。說羅田話的女人讓我叫她於小華。她沒有對我說實話,
後來我才知道有人在追殺她。為了不引起別人懷疑,我們擠在一床被子裡睡覺,熄
燈後我正想給於小華講阿彩與鄧巡視員假扮夫妻的事,於小華自己先說起來,這是
她最後一次與人假扮夫妻,此前這樣的任務,她替組織完成了多少次,都記不清了。
第一次是在武昌,前後有半年時間。第二次在漢口,組織上要她做好兩到三年的長
期準備,實際上才三個星期,那個男人就被關進了監獄。這之後就亂套了,常常十
來天就會換一個假丈夫。那些男人,沒有一個不是假戲真做,偏偏是最亂的那一陣,
於小華懷孕了,組織上認為這是好事,與別人在一起時更像夫妻了。十個月後,於
小華生了一個男孩。洗完三朝,孩子就被送到漢陽鄉下一個姓華的人家。為了將來
好找,於小華給那孩子取名華小於,臨走時,還在那細細的手腕上咬了四個牙印。
我們說好天亮就出發。
沒想到半夜裡有兩個人闖進屋裡,一槍將於小華的腦門打出一個大窟窿。於小
華睡覺時沒有脫衣服,那些人從她身上搜出一件東西就走了。後來,我從於小華臨
睡時藏起來的包袱裡找出一本日記本。上面寫的姓名的確是於小華。於小華死後我
病了一場,趁著養病我將那本日記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說來簡直不敢相信,於小
華在延安所嫁的丈夫,就是曾經來過天門口,並由阿彩假扮妻子送回江西的鄧巡視
員。讀完於小華的日記,我心裡的想法又和從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