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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蘊珍,不然,我還是續假吧?我說什麼也要等你的病情轉輕再走呀!”臨行的前一天,巴金心裡萬分痛苦。他無法面對妻子那張越來越無血色的面龐,看到她每天在不明原因的高燒中輾轉床榻,巴金就痛心疾首,他對妻子的病感到愛莫能助。想到自己無法盡一點丈夫的責任就回奉賢幹校,他心裡更是無法安寧。
“別、別別,我這裡一點事兒也不會有的。”不料蕭珊見他為難,就急忙勸止。她顯然理解丈夫此時的處境,也知道奉賢五七幹校的“工宣隊”對批准巴金的假期究竟持何等冷冰的態度。
巴金站在蕭珊的面前想了又想,他心裡真如一把刀子在剜。想離開卻又不忍心,想留下繼續幫助妻子到處求診問醫,又感到在上海滯留的時間過久,回去以後難以面對“工宣隊”和“軍宣隊”那些冷漠無情的臉。看到蕭珊的病容,巴金的心幾乎快碎了,但是他在妻子面前儘量剋制內心的痛苦,臉上也每每露出淡淡的笑紋。分手前他俯在她的床榻前,關切地說:“蘊珍,好吧,我就先回去。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說什麼也要想辦法把自己的病搞清楚。你要知道,高燒不是什麼好事兒,靠吃一般消炎藥也不能解決問題。依我看,你最好是到醫院去打吊針,我聽說吊針的效果比口服藥要好一些,而且見效也快。”
蕭珊凝視著巴金那雙充滿憂戚的眼睛,心裡也感到幾分依依難捨。但她知道如果自己留住丈夫的後果是什麼,於是她從容地點了點頭,臉上儘量露出笑意,說:“你就放心走吧,我不會放著自己的病不治的。再說,發燒也不是什麼大病,也許就是感冒。我想,再找一家大醫院看一下,打幾個吊針,燒也許就退了。”
巴金就這樣離開了愛妻,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他熟悉的家門。
奉賢五七幹校的大門就在眼前,可是巴金卻望而怯步。他不想邁進那個大門,他不想再見到那些冷酷無情的臉孔。“工宣隊”和“軍宣隊”對他的厲顏冷目,讓巴金心裡感到陣陣發怵。一九六八年以來,他就好象一直在做夢——一個總也不能醒來的噩夢。一月下旬,他忽然被人從幹校裡叫出來,連夜被大卡車送往上海市區,原來竟是要他去參加批鬥上海市委主要領導陳丕顯和石西民的大會,巴金沒想到他竟會成為陪鬥者。回來後,這種半夜裡被人叫醒,然後又被人用卡車送往市裡接受無休止批鬥或陪斗的事情就接連而至,最後到了防不勝防的地步。
到了這一年的二月,巴金竟發現從前在他心裡極有威望的《文匯報》,竟也發表一篇萬餘字的長文《徹底揭露巴金的反革命真面目》,他無法理解報上的調門為什麼會那樣高,為什麼會把他這個以寫作為職業的作家,當成了人人喊打的“反革命”?巴金縱然從心裡接受不了報上的指控,可是接下來的批判更讓他瞠目結舌,他沒想到到了炎熱的六月,不僅《文匯報》對他大加筆伐,而且上海市委機關報《解放日報》上,也以《鬥倒批臭文藝界反動〃權威〃巴金》和《徹底鬥倒批臭無產階級專政的死敵巴金》為通欄標題,連日發表多篇批判文章,矛頭直指他的作品,甚至進行人身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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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一個黑色的日子(4)
巴金似乎感到自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了,因為報上的可怕調門似乎已經給他的問題定了性!在那個年代一旦被報上定性的人,是決然不會再有出路的。他已經從許多人自殺的嚴酷現實中看到了可怕的前程!不過,巴金只要想起蕭珊,想起武康路上的那個家,他的輕生念頭就轉瞬而逝。“不行,我還要活下去呀!”他常常這樣對自己說。
特別讓巴金不能容忍的是,6月20日在人民雜技場召開的上海文化系統〃鬥爭巴金電視大會〃。善良的巴金有生以來從沒見過這樣大的陣勢,他不知為什麼要把他的批鬥會開成史無前例的電視大會,他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