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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情形,每天總要有三四次吧,子安的指甲狠狠地掐到肉裡,丞相是在把心裡最後一滴血擠出來,潑在季漢的社稷上啊……
他只是一個丞相的書童,他沒有制止他辦公的權力,他也只能眼看著他,一點點地,把自己這盞心燈耗幹。
他能做的,只有在無人的時候,盡心竭力地伺候他,衣不解帶地侍奉他。可是這個倔強的先生,哪怕是當著這個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親人,也不想展現自己不為人知的痛苦。
他坐在先生的榻側,忽然看見他的臉色昏暗起來,變得像死灰一般,眼睛裡一片空濛,他會焦急地握起那隻骨瘦如柴的手,“先生,疼了?”另一隻手拂著自己面上僻裡叭拉掉下的淚,不讓它弄到孔明的面上。
沒有回答,那蒼涼的額上開始隱隱地現出汗跡,接著便滲出豆子大的汗珠,汗珠又凝成了一條條小河滾下來了面頰,雪白的寢衣漸漸瀰漫了潮氣,被握住的那隻手陡然加大了力氣,竟捏得子安攪心攪肺地痛。
“先生……”子安死死攥著那手,“你叫幾聲,喊幾聲,好不好?好不好?”他執著孔明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扇著,“打我吧!不要硬忍著,先生,求求你,打我……”
可憐的先生,當子安執著他的手往自己臉上扇過來的時候,先生的手指便蜷曲了起來。
像是過了漫長的一千年似的,孔明漸漸地安穩下來,輕輕地握住子安為他擦拭汗水的手,“給先生……彈個曲子吧……”
“先生要聽什麼?”子安不知道,那眼淚落在孔明的頰上了。“梁父……”“嗯……”子安點著頭走開,來到了琴案前,悲緩的梁父頓時響起來,孔明努力地把自己溶入到琴曲中,跟著那曲子走,想暫時忘卻那錐心徹骨的痛楚。
琴聲如水,像是細小的浪聲,孔明閉著眼睛,他彷彿看到了一條波光閃爍的小河,是沂水嗎?
“阿亮——阿亮——”
阿姐手裡舉著一大捧新採的野茉莉花向他招著手,他歡蹦亂跳地向著阿姐撲去。
阿姐坐在花叢裡,用小針和綵線細緻地把花穿起來,“阿亮,聞聞,香不香。”
“香。”
“來,姐姐給阿亮戴上。”姐姐的眼睛笑得像天邊的彎月,散發著撲鼻香氣的花環套在自己的頸子上,他學著姐姐的樣子在花叢中舞著,唱著,姐姐拍著手,笑得捂住了肚子。
哥哥赤著腿手裡提著魚簍來了,“快來看,”
他們歡叫著跑過去,去數簍子裡的小魚,又一起跑到河邊,那河水真好看吶,清亮得像是一塊寶石……
可是為什麼,這河水變紅了?紅浪翻著血腥,好聽的叮咚聲被狂亂的馬蹄踩得粉碎,姐姐呢?哥哥呢?
花叢不見了,小河也不見了,眼前豎起高大城池,駭人,那胸前帶著箭,仍揮著馬鞭指揮著三軍前進的人,那是士元嗎?
箭!箭!!
密如疾雨的箭射出去,張合被生生地釘在了地上,那雙至死不瞑的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前方。
血,全是血呀。染得長江像是一條紅色的河;關將軍來了,又走了,張將軍咧開了大嘴,笑得眼睛眯起來,他剛剛揚起手,張飛卻不見了。
離開,快離了這裡。孔明跑起來,順著那條血色的河,這不是他想要的。
河水又清亮起來,嘩嘩地,是冰雪消融的聲音。孔明跑不動了,他就坐在了地上,放眼間,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草舍幽雅,梅竹搖曳,
是隆中,那裡有我的詩友,有我的茅廬,還有,我的阿醜夫人……
“孔明——”
有人在叫了,林子外,劉備騎在馬上,有些焦急地催促著,該走了,有戰事了吧……
孔明撐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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