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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人聲,以及別的孩子上學聲,鬧成一片,而自己往哪裡去乎耶?會頓然感到前途茫茫。功課差勁的,自問升學無份,不用提啦。便是功課棒的,一想起來考試的連闖三關,一半靠本領,一半靠運氣,也會騰雲駕霧,精神恍惚。而家長們更是跟著發憂發愁,提心吊膽。一位朋友從臺中來信說,他的孩子這一學期高中畢業,功課甚好,考大學沒有問題,但不知考啥科系才宜?另外一位住在臺北的朋友,見面就愁眉苦臉,蓋他的大兒子今年也高中畢業,而小兒子今年也初中畢業矣。他曰:“我總得幫忙為兩個孩子找個出路呀,不然的話,從下個月起,家裡就得養兩個無業遊民,不但麻煩大,像服兵役啦,像鬧情緒啦,甚至可能成了太保太妹,萬一這樣的一年一年拖下去,是何了局乎哉?”
我想這問題的嚴重性不是今天才有,自從一九○○年代清王朝末年,有了洋學堂以來,毛病就一天比一天發達,成為學堂教育的副產品。尤其中國人當初把學生當做士大夫的那種誤解,使得洋學堂孤立在象牙之塔裡,瓊樓玉宇,與凡塵無關,教習和學生也統統成了不食煙火味的特殊階級。故一直到一九三○年代,我們家鄉,還把“畢業生”叫做“畢業松”,最初不過指那些高等小學堂的畢業生而言,後來水準漸漸提高,也指高中學堂畢業生,大學堂畢業生矣。該“松”字精彩絕倫,他還是一個學生的時候,真是天不收,地不留,見官加三級,誰都不敢惹。學生威望達最高潮的時候,房東租房子都不敢租給他,法官老爺對肇事的學生都不敢判罪,一旦判了學生的罪,全體學生就傾巢而至。嗚呼,他們有成年人的破壞能力,卻沒有成年人的社會責任,真是一群地頭蛇。而在教室裡就更偉大啦,上談天文,下談地理,治國治民,易如反掌,不要說國王都看不到眼裡,便是皇帝又算老幾?可是一旦畢業,對著鏡子一瞧,只不過仍然一個年輕小夥,辦法不多乎也,像是《十二金釵》所說的:“霽月難逢,彩雲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回首前塵,好不傷感。
所以,學生升學固是一大關,畢業也是一大關,往往這兩大關緊密相連,怎麼樣才能過得去乎?用現代話來說,那就是如何升學,如何就業乎?報上書上,以及大官致訓詞時,有關的言論多矣,沒有一篇不可以作為參考,柏楊先生也想插上一腳,惟不知對不對家長朋友和青年朋友的胃口也。
提起來升學,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完,即以高中升大學而論,你說考哪一科系好?有些人說,不管它哪一科系,先考上再說,不合適時再轉,這跟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曰:“管他是啥男人,先嫁了再說,不合適時再離。”同樣的嚴重。與其心如火燒,急吼吼地嫁給王八蛋,不如稍安勿躁,緩個一年兩年,找一個高階一點的丈夫。蓋離婚不是那麼容易,即令離婚,經過若干時日的糟蹋,無論如何,都非昔比矣。小夥子選擇大學科系,一旦進了不如意的甲系,往往由於惰性,而安於現狀,學電機和學化工,還不是一樣?學歷史和學教育,都是社會科學,固可融會貫通的焉,這麼一搞,不轉也罷。同時有的科系一旦轉將起來,還要吃虧一年兩年。左思右想,算啦算啦,甲系也不錯呀,就係到底吧。於是乎,終身定矣。嗚呼,選科系的重要,只有女孩子嫁人可以跟它相比,女孩子嫁給王先生,她就是王太太,而且一輩子都是王太太;嫁給張先生,她就是張太太,而且一輩子都是張太太。小夥子們讀的科系,固同樣毛病,好比狗皮膏藥,除了少數英明蓋世的朋友,他這一生便很難跳出他所學的圈子。
那麼,大學裡哪一系最妙不可言哉?讀了哪一科系才能前途燦爛,苗頭百出哉,這就又一言難盡矣。抗戰期間,各種行業奇賤,惟有幹銀行的吃香,一九四○年冬的某一天,大霧瀰漫,我的女兒從外面跑步進來,氣喘如牛,急問啥事,原來她從學堂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