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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再轉,又回到了現在。“忍殘年心事,寂寞禮空王”,雷峰塔圮,則如詞人折了一根精神支柱。我忽然想起了我朋友逆水行舸一闋《暗香》中的詞句:“萬蕊合歡,甚伊空結菩提果?如是我聞現世,風雨活陽光寂滅。”想必,這也是詞人當時的感受吧。“漫等閒、擎天夢了,任長空、鴉陣佔茫茫”,擎天夢了化作一片廢墟,錢塘流白只有鴉陣茫然。豈止是古塔擎天夢了?詞人回首望去,晚清的衰老背影,一點一點,融入了歷史的暮靄之中。
“從今後,憑誰管領,萬古斜陽”,漫舞雲中的幾羽寒鴉,失去了巍峨古塔的停歇;永照地面的萬古斜陽,沒有了擎天長柱的管領。一陣寂靜中,隱隱還傳來沒有唸完經文:“今夫人者,驅馳險道,氾濫苦海。甘心而不求此者,吾不知其所歸矣……”
稿五:蘇武慢·寒夜聞角
蘇武慢·寒夜聞角 況周頤
愁入雲遙,寒禁霜重,紅燭淚深人倦。情高轉抑,思往難回,悽咽不成清變。風際斷時,迢遞天涯,但聞更點。枉教人回首,少年絲竹,玉容歌管。 憑作出、百緒淒涼,淒涼惟有,花冷月閒庭院。珠簾繡幕,可有人聽?聽也可曾腸斷?除卻塞鴻,遮莫城烏,替人驚慣。料南枝明日,應減紅香一半。
蕙風(按:況周頤號)詞中,王國維對這首評價最高,在《人間詞話》裡認為:“境似清真(按:周邦彥號),集中他作,不能過之。”又說:“蕙風小令,似叔原(按:宴幾道字),長調亦在清真、梅溪(按:史達祖號)間,而沉痛過之,疆村(按:朱孝臧號)雖富麗精工,猶遜其真摯也。”評價之高,可見況氏一代詞宗。
這首詞作於光緒十五年,詞人離家在京,任閣內中書。是在那個初秋的夜晚吧?窗罅漏進一縷月光,潔白如雪。詞人解衣欲睡,城外驀地號角聲聲,觸動了的滿懷心事,起身推開窗戶,但見夜涼如水,一彎孤月,斜掛樹梢。悚然秋風,淅瀝瀟颯,號角清寒,夾雜著寒蛩低鳴,詞人忽生感慨,不勝喟嘆。
“愁”字起句,貫徹全篇。“愁入雲遙”,喻離愁之廣;“寒禁霜重”,寫肅秋之悲。“紅燭”點明夜晚,“淚深”轉出疲倦。只輕輕三句,再一扣詞題,就把季節、氣候、時間、人物的心理活動給形容到了極致。詞人的愁苦熬出的燭淚將畢,思緒的苦悶煎來的心傷未完。紅燭啊紅燭,你沒有思想為什麼也要垂淚?難道是陪著我一起傷心麼?詞人一陣苦笑。
“情高轉抑,思往難回,悽咽不成清變”,號角之聲愈發酸楚激越,忽然拔高,如長風振林,如狼嗥梟鳴。良久良久,角聲漸緩慢,越來越低,似巫峽猿啼,似鮫人夜泣。號角聲中,始終透出一種沉鬱壓抑。再接著,角聲悽咽清變,若有若無,如泣如訴,詞人依然深深沉陷於濃濃的鄉愁之中。
“風際斷時,迢遞天涯,但聞更漏”,終於號角聲歸於寂滅,梗塞無聲。寂靜之中,冷冷傳來幾點更漏,彷彿幽人太息。詞人抬眼望去,只有星月皎潔,明河在天。蟲聲唧唧,勾起詞人無限回憶:少年絲竹,玉容歌管。反襯今夜淒涼,形成鮮明對比。
“憑作出、百緒淒涼,淒涼惟有,花冷月閒庭院”,承接上文悲苦。一腔離愁層層剝開,點點推進。半庭涼月,人影參差,不但是這裡,想來也是家中的情形吧?“珠簾繡幕,可有人聽?聽也可曾腸斷”,《廣篋中詞》說:“‘珠簾繡幕’三句,乃夔翁(按:況周頤字夔笙)所最得意之筆。”一轉一深,一深一妙,委婉曲折,鬱抑惝恍,令人不能為懷。一臉倦容的嬌妻,你的眼神又添了幾分思念的惆悵,也是聽到了今夜的號角?
“除卻塞鴻,遮莫城烏,替人驚慣”三句,化用溫庭筠《更漏子》“驚塞鴻,起城烏,畫屏金鷓鴣”的句意,言邊塞鴻雁,城中烏鴉,*心緒,哀愁驚心。結拍一句“料南枝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