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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姐妹一字排開,向北跪倒磕了仨頭,齊刷刷叫了一聲“親媽”——柳條邊外有種習俗:認乾親要忌“幹”字,要叫“親媽”、“親爹”、“親姐”、“親妹”……湯老太太笑呵呵地站起身來,接過紀玉瑤遞給的一個個紅緞子面兒的小盒兒,逐個給“親閨女”戴上金鉗子。她們一個個流著淚,嗚嗚咽咽地感謝“親媽”——這倒是從心裡發出來的,裡面包含了對紀玉瑤、李宏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感激。
開席後,紀玉瑤高興得咋唬起來:把李宏的三個夥計和裴友財、孫老二,都從人群裡薅了出來。在每個“親閨女”給“親媽”敬酒時,她都叫“親妹子”端酒杯,由她未過門兒的女婿捧酒壺斟滿。這在邊外的民人中,可是破天荒頭一回。好多年輕人看得直嘎巴嘴:沒拜天地就能成雙成對地站在一圪塔兒,這才沒白活!
到尚秀娟向“親媽”敬酒時,紀玉瑤咬她耳朵丫子說:“小親妹子兒彆著急,親姐一定幫妳選個滿心眼兒喜歡的捧酒壺的人兒。”尚秀娟這些天和紀玉瑤在一圪塔兒的時候最多,有時候還耍耍嬌。她見親姐逗自己,也不吃虧兒地小聲說:“親姐,她們幾個都說:妳將來要住進這東屋的。親媽也說:‘送完了她們四個小的,就得張羅送你這個大的了。'到那時,我朝表哥你們倆兒該咋叫?”紀玉瑤點了她腦瓜門兒一指頭兒,罵了聲“鬼丫頭兒”,然後大大方方地說:“到那個時候隨妳便兒:若認為姐姐親,就別叫表嫂!”
尚秀娟發問的聲兒雖然不大,可一間屋子裡的人都聽了個*不離十。可誰也沒料到紀玉瑤會冒出這麼一嗓子。全屋人先是一愣神兒,接著就連笑帶叫好,滿屋子像開了鍋。
五 又起一座房
五 又起一座房
霜降後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雨。一連兩天早晨,馬蹄坑裡都見了冰碴兒。可一扯起西南風,天又曖和起來了。
九月二十這天,李宏的第二所正房動工了。這個日子不是擇的,是兩個把頭兒抓的,還說“老李當家的關了買賣歸隱種田,今天是牛年狗月馬日,吉祥頂天兒”。一來是李宏名頭兒響亮空前,二來各家各戶已經沒有纏手的活兒,幫工的比上次還要多——連李村長都在日頭兒冒紅時,就提溜一把鐵鍬躥達上來了。大把頭兒孫老二很給他面子:請他領唐百順趕的車,去各家各戶劃拉換炕剩下的坯。李宏照老規矩站到了孫老二身後。
太陽昇到一杆子高時,孟老疙瘩兒“嘿——”地吆喝一聲壓住場,接著唱了一句“東方日頭兒紅堂堂呀”,孫老二便應了句“一杆子更比一杆子高喲”——緊張的戳排便開始了……
五十多年後,這些幫工蓋房子的人搬的搬、死的死,沒剩幾個兒了。可兩座大草房還在。孟老疙瘩兒還很硬實,常常對年輕人吹乎說:“我和孫老二喊的那兩嗓子,都應驗了:老李當家的住在東院兒,就像咱們村的小太陽;修玉堅後來住在西院兒,唸了大書,現在當了地委書記——跟他繼父比起來,那真是‘一杆子更比一杆子高’了。”可又十來年後,大草房大隊黨支部書記孟慶範,卻因為曾經讓他爺爺——也就是孟老疙瘩——向編寫村史的人講過這兩句話,被說成“美化大土匪,貶低毛主席,宣傳唯心論,歌頌走資派”,遊了街,罷了官;村子也改成了“反修大隊”!你看,六七十年的工夫,“塌了胯窩堡”改成了“大草房”,“大草房”改成了“反修大隊”,當然後來又叫了“大草房”——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
……卻說王桂榮等各戶內當家的,收拾完鍋頭灶腦,都來大草房幫廚。房西的新房子戳完排,兩個把頭兒讓大家抽了一袋煙,便各領一夥人起山牆。這回沒垛,而是用牆板往起打。王桂榮手頭兒一有閒空兒,便拉曹小穎等人到西山牆下看幾眼熱鬧。她好說好笑,有時還逞瘋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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