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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到得杜縣，與我約好碰頭時間，詢兒拉著彭祖如兩隻泥猴般鑽進人堆裡轉眼不知所蹤。我想起陵兒曾問過我的那句&ldo;我與病已，究竟誰更可憐？&rdo;，如今看來，或許陵兒確是過得沒有詢兒好……我長嘆一聲，牽著平君的手亦閒逛了起來。

楊瓴歸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我心中悲屈，卻也無可奈何。孟秋七月，我帶著詢兒來到長安城南博望苑。當年門庭若市，華蓋雲集的宮苑，如今已是雜糙叢生，毫無生氣。詢兒問我道：&ldo;絳姨，此地是何處？&rdo;我指著那鱗次櫛比的高閣亭臺，輕聲哽咽道：&ldo;病已，你在此處出生。絳姨自十歲起亦住在此處，直到十五歲出嫁。&rdo;

詢兒望著大門那破敗的牌匾，喃喃道：&ldo;博望苑……&rdo;

我在博望苑南邊尋了許久，撥開桐柏亭前荒蕪，對詢兒道：&ldo;這是你曾祖母衛皇后與祖母史良娣之墓，你快來給她們磕頭。&rdo;

詢兒聞言，行至墓前，正色跪下磕頭，摸著他頸間的身毒寶鏡，輕聲道：&ldo;曾祖母，大母，病已今日來看你們了。&rdo;我心中悲切，無論是壯闊如玥直的雲陵，還是小棺一抬掩於亂糙瓦礫中的皇后與良娣身後的桐柏亭，皆是斯人已逝，無跡可尋了。

待詢兒拜過衛皇后與長姊，我帶著他往北邊湖縣而去。到得姐夫衛太子墓前，我對詢兒道：&ldo;病已，這是你祖父之墓，旁邊是你的兩個小叔。&rdo;詢兒指著眼前高臺問我：&ldo;那處歸來望思臺，可是為祖父而建？&rdo;我悲慼道：&ldo;確是你曾祖父思念你無辜枉死的祖父而建。&rdo;

詢兒拜完衛太子與兩位皇孫，我又帶他往東北處宣平門而去。宣平門外亦是一片蕭條疏落，我於廣明苑中尋到劉據夫婦與劉湖兒之墓，叫上詢兒過來叩拜，對他道：&ldo;病已，這便是你的先考與先妣，那位是你小姑。&rdo;詢兒&ldo;哇&rdo;一聲哭道：&ldo;父親，母親，小姑，病已來拜你們了！&rdo;說罷重重磕下頭去。

我對詢兒道：&ldo;病已，今日是你曾祖母、祖母、父母與小姑的忌日，一個月後，便是你曾祖父與小叔的。&rdo;我擦擦眼角淚花，又道：&ldo;你這些無辜的親人們，皆是喪於jian佞小人之手。那些仇人，已被你曾祖父嚴懲滅族了。你要記得，為人處世，須明辨是非，若被jian邪矇蔽心智，最易遭殃的便是近旁至親之人。&rdo;詢兒雙目透出堅毅，向我鄭重一揖，沉聲道：&ldo;諾。&rdo;

秋高氣慡之時，我常攜詢兒彭祖與平君遍遊長安諸陵，詢兒慨嘆他的先祖們陵墓恢宏，他的曾祖舅父烈侯衛青之墓與表祖伯父景桓侯霍去病之墓皆在他的曾祖父孝武帝的茂陵近旁，景桓侯之墓還修得形似祁連山般博大開闊，可他的曾祖母與祖父母、父母之墓卻如此潦糙不堪。我站於景桓侯墓前那&ldo;馬踏匈奴&rdo;的雕像下，對詢兒道：&ldo;烈侯與景桓侯，生前忠烈，成就斐然，身後理當得此榮耀並陪葬茂陵。而你的曾祖母與祖父母和父母沉冤，只待有昭雪那日罷！陵墓或大或小，那都是做給後人看的，你只需從中汲取你日後明辨是非的眼力即可。&rdo;

時近年末，我特許少紋隨田作慶攜子回田氏族中省親，元宵後再回。少紋夫婦走後，缺了念兒嬌聲稚語的家裡益發空蕩，我站於院中迎著朔風揮鞭狂舞，直至夕陽西下大汗淋漓方停下。我燒了熱水沐浴，獨坐於浴筩中我忽覺孤寂伶仃，遂將頭沉入水中欲平復此刻自苦無助的心酸。我忽而想起念兒出生時我於昏沉中見到的漫天幽綠鬼火，遂動心翻掌，眼前轟然火起，我已辨不